他怎麼會在這裡?
齊金玉來不及思考,頭腦被問題淹沒。
明師兄不是隕落了嗎?
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為什麼如泥偶一般?
為什麼要一言不發?
為什麼……
土石顔色的人影斬落一劍,黎歌蓦然驚醒似的,飛快逃離,卻被時方堵住去路。
“齊金玉!”時方喝道。
齊金玉如夢初醒,影中狂亂。
從地底蹿起的鎖鍊如蛛網般橫七豎八,阻攔在每一個人身前。
黎歌變幻身形,穿梭其間,祝君酌一劍擋住,将人逼退。
紫牙烏劃過半個圈,泥人當頭要劈,黎歌迅速撤散魔氣,自由下墜。
下方,潭水咕咚,時方布下的符箓無火自燃,黑紅魔光挾水沖出,黎歌不得不擰身抵抗。
齊金玉雙手一攏,長鴉将黎歌與泥人捆作一團,他又咬破指尖,在黎歌的灰袍上寫下一串符文,被困住的黎歌立時釘在原地。
齊金玉蹲在黎歌面前:“别想第二次驢我,我新添了止水符,你變成血池也溜不走。”
長鴉上的血色符文配合地亮了亮。
旁邊的泥人卻“砰”地化作塵埃。
齊金玉差點捂臉尖叫:“明師兄啊!”
“他不全是明淵。”時方半跪在地,指尖撚了撚潰散的塵土,“是身化一方之術。”
身化一方是過琴居柳緣風自創的術術。
用人體五行對應城池五行,将人身刻入城池,從此人即是城,城即是人,城在人在,城亡魂散。
齊金玉在酒樓一别明淵後,再未見過真正的明淵,隻從旁人的嘴中,得知明淵死于臨溪城。
不曾料到,明淵沒死,還以這種方式與他們見了面。
可齊金玉此刻的心情說不上慶幸。
長鴉當啷輕響,将刺來的劍尖攪成黃沙。
風吹沙去,撩起一串幾不可聞的流水聲。
齊金玉背後重新出現的泥人不再動作。
取而代之的,是垂柳下、潭水邊,地面起伏,有東西要破土而出。
一具、
一具、
一具……
和明淵有着同一張臉的泥人們漸次睜開雙眼,沒有感情的雙目看向齊金玉和黎歌所在的位置,紫牙烏各自晃出不同的幅度,四圍的泥人們以不同的劍招襲來。
明淵應是在進入昙如秘境前以身化城,修為不及元嬰。
可從泥人的攻勢來看,明淵的能力遠超元嬰、比肩化神。
城池的力量混入明淵本身的靈力,隻消在臨溪城内,明淵的實力複數倍地增強。
但即便如此,長鴉襲出的風仍舊在泥人臉側刮出長長一條痕迹。
齊金玉本能地攏回長鴉,泥人的劍勢卻依舊洶湧。
祝君酌打碎其中一具泥人,回頭喊:“你在幹什麼?”
齊金玉側退一步,避開泥人的攻擊,視線所及,祝君酌擊碎的泥人又再緩緩成型。
他有點懵,接二連三沖擊來的信息塞滿大腦,夾縫求生的思緒便不正常起來:“不解決這座城,明淵師兄還是會長出來,倒不如……”
鎖鍊齊響,倏爾散為塵煙,沒有絲毫魔氣的齊金玉立于“明淵”們中央。
泥人停止攻擊,一眨不眨的眼僵硬移開,十數對目光完全轉落到黎歌。
齊金玉啧啧稱奇:“這還能自動鎖定魔修?”
時方道:“不是感歎這些的時候。”
齊金玉慣性回嘴:“那感歎些什麼?本前代魔尊天下第一,隻要本尊不收手,就是場上唯一的亮點?”
時方手裡的禁言符若隐若現。
齊金玉嚴肅道:“對不起,我端正态度。”他遊走在信息縫隙裡的思維跳脫過頭。
泥人們整齊劃一,攻向黎歌。
黎歌身上沒了長鴉的束縛,拔腿要……
沒跑成。
齊金玉食指擦過鼻尖:“最小限度地放出長鴉,明師兄也沒圍攻我。”
最小限度放出的長鴉纏住黎歌的右腳。
黎歌踉跄一步,對準他喉嚨的劍尖滑過他的發頂。
黎歌:“……”
兜帽下的淺灰色雙眼似乎瞪了齊金玉一眼。
齊金玉為自己辯解:“我不是故意的。”
時方推了齊金玉一把:“别管故不故意,先想辦法讓明師兄暫停攻擊。”
話音剛落,黎歌腳下蕩開波瀾。
暗紅色的水慢慢洇出,蒸騰起比普通魔氣更陰冷的氣息。
黎歌攆水成絲,撥動出聲,震出的魔音切割過數個泥人。
齊金玉攤手:“完蛋,這是在讨更多的打。”
潭水波動、垂柳輕搖,爬出一個又一個“明淵”。
新的“明淵”比方才更加強悍,頂過第二波魔音,揮劍便上。
時方卻道:“沒用的,他們赢不了。”
齊金玉同樣這麼認為。他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時方。”
時方:“又怎麼了。”
齊金玉問:“明師兄為何不攻擊你?”
時方臉側流光一閃,高階斂息符一晃而過,隻有修為遠高于時方的人,才能察覺到他是魔修。
齊金玉道捶向手心:“你給黎歌也畫一個?”
時方睨他:“你覺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