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再加二十串牛闆筋!”
涼風一吹,燒烤店撤去露天的座位,顧客卻仍不見少。
齊金玉擠在屋裡的條凳上,和晁非肩挨着肩、腿并着腿。
坐在對面的時方熟練地用桌沿磕開啤酒瓶,咕噜噜倒進杯子裡,浮出薄薄一層白沫。
齊金玉噗嗤笑出來:“真該讓謝璆鳴他們見見你現在的樣子。”
他和時方在燒烤店聚過好幾次,每次都這麼說。
時方痛快喝了半杯,揀着盤裡的烤玉米串:“我卷了一千年,可以放松放松了。”
齊金玉想去撈啤酒瓶,被晁非按住。
“喝這個。”晁非開了瓶旺仔牛奶,推給齊金玉。
齊金玉撇嘴:“好歹來瓶汽水兒吧。”他白天确實在學校邊上的小賣部叫嚣着要喝旺仔,但此時此刻,他盯着時方杯子裡啪嗒啪嗒冒泡的啤酒,可恥地變心了。
晁非又叫了瓶荔枝汽水,開了瓶,把服務員一并送來的吸管放進去。
齊金玉銜着吸管,滋溜一大口,甜津津的味道沖淡了辣味:“其實我沒那麼容易喝多。就那麼點酒精,都不夠靈力轉半圈的。”
時方拆台:“你不行,你懶到家了,甯可倒頭大睡,也不肯轉三分之一圈靈力。”
齊金玉咬了咬吸管,反駁不能,沒安靜兩秒,轉了個話題:“你打算什麼時候渡劫?”
和宋青雨一樣勞碌命,時方也當了一千年的魔尊,訓出來的徒弟聽話是聽話,但在八千八百八十八條魔門守則的壓迫下,總有一股慫勁兒,完全沒有魔修的樣子。
直到時方偷摸撞見徒弟用三言兩語壓制住有異心的魔君,才放心交出魔尊的位置。
“快了吧,就這兩日。”時方剛吃完一串,簽子的尖尖抵着桌子,“魔界的人托了好幾回夢,也該去會會他們了。”
為了聯絡以及看管齊金玉,上界和人間界的通訊限制放開了些,靠渡劫期修士的夢境,偶爾能實現幾次雪花電視般的影像對話。
時方接到過幾次卡帶的通訊,聽魔域那群人從趾高氣昂到哭爹喊娘,表達出“魔域領主多年不在位,魔界管理缺失,各職各崗不能正常運行,急需有千年管理經驗的魔修重寫規章制度并進行有效管理”的需求。
第一次接通時,時方想,這是修真界新型電·詐嗎?居然敢詐到魔尊頭上,很有勇氣。
後來,齊金玉手舞足蹈描述了和卿良的通訊後,時方頗有興趣地多睡了兩覺,看模糊的身影們群魔亂舞。
而今,時方管夠了人間界的魔門,表示已經沒有挑戰價值,是時候去讓上界魔域開開眼界了。
齊金玉便來給他送行。
煙火缭繞裡,時方說:“說真的,有點舍不得。”
齊金玉腆着臉:“不用太舍不得我,我過得很好。”
時方橫他一眼,冷淡道:“我就是舍不得這串牛闆筋,也不會舍不得你。”
剛上桌的二十串牛闆筋滋滋響着,也像在嘲笑齊金玉不要臉。
齊金玉抽出兩串賣相最好的,自己留一串,給晁非一串,邊吃邊沖時方哼哼唧唧。
時方嘴角提起了一點:“等我上去了,我去做做仙界和魔界兩邊的思想工作,看有沒有建交的可能性。”
齊金玉停止哼唧:“然後把我接過去?”
時方搖頭:“那還是算了,上界沒有你才清淨。”
齊金玉又萎靡回去,時方笑意越發明顯。
時方很快喝完一大杯啤酒:“謝璆鳴最近怎麼樣?”
“活蹦亂跳的,和滿滿姐他們處得不錯。”齊金玉吃得滿嘴都是,晁非給他濕巾,他就努了努嘴。
時方問:“他還學陣法?”
齊金玉:“應該是這樣,可惜這回沒有你給他補課。”
時方:“你去給他補,我不受他第二輪的氣。”他摳了摳杯柄,“師兄他……”
“在追滿滿姐呢,小小年紀就早·戀,你說我這個當班主任的要不要棒打鴛鴦?”
時方把剩下的啤酒都倒進了大玻璃杯裡。
“時間過得真快啊。”泡沫漫出杯口,像雲朵逗留在此處,再慢慢散去。
齊金玉邊吃邊道:“時間過得真快啊……”
“鐘靈殿那會兒,滿滿姐總和我說,謝璆鳴怎麼當莊主啊,他當莊主,不會和你一起把仙門捅破天吧。”
齊金玉:“關我什麼事啊!”
時方撩動杯口最後一點白沫:“結果,他是我們幾個裡最适合當仙門之主的。”
肅秋山莊在謝璆鳴手裡發展得更好,弟子多而出衆,連着靈石存量都翻了翻。
他挑了個很不錯的繼承人,安排蕭逢作為副手。蕭逢一邊打點山莊内務,一邊和盛南枝來往,人間界唯一的陽世之鬼過了心裡的檻,和山莊的關系也越發親近。
但也隻有謝璆鳴成了仙門之主。
晁滿無名老死,黎歌面目全非,本該成為晁家之主和過琴居居主的兩個人沒有登頂的機會。
再幾個春去秋來,過琴居也不複四大仙門威名。
……
齊金玉吸吸鼻子,聚起汽水瓶兒:“來,幹一個。”
玻璃杯和他的玻璃瓶碰了碰,當啷脆響。
*
齊金玉走在夜風裡散味。
他蓋上毛茸茸的兜帽,雙手插上衣兜裡,偏偏敞着拉鍊,任憑冷風往他套頭衫裡灌。
冷了也不用靈力取暖,擠着晁非,兩個人路走得歪歪扭扭。
“明天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