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燈光和嘈雜漸漸消失不見,惡臭漆黑的小巷也變成了山間寬闊的土路。
轉過彎,一棟燈火通明的别墅赫然出現在二人面前。
他松開手,第一次用人腿跑這麼遠的海怪直接攤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具會喘氣的屍.體。
突然,海怪斷了氣似的停止了喘息。
他奇怪地順着海怪的視線看去。
刻着開膛破肚,盛在盤子裡的海怪和人魚浮雕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李鶴感到海怪掐着他的胳膊,往他後面站了站。
“沒想到你也會幫助人啊。”
身後的海怪吓得一激靈,完全躲到了他後面。
看到滿臉堆笑的管家小跑過來,李鶴立刻從海怪手裡抽回了手。
“畢竟他是人類。”
“您以後不殺.人我就燒高香了。”管家白了他一眼,搓着手拉開了外側的大鐵門,“少爺,歡迎回家。”
“我?回家?”
那海怪指了指自己。
黑暗中,李鶴看到它剛才跑得通紅的臉唰地白了。
“當然了,少爺。我還能請那個姓李的活閻王回家嗎?這沒感情的東西剛才還報告你死了呢,大家都快吓死了。”
那海怪似是知道自己又進入了一個虎穴,猛地抓住了李鶴的袖子。
在兩個死神之間,這海怪投靠了一個看上去不那麼吓人的一個。
魚,上鈎了。
朝一臉不滿的管家笑了笑,李鶴順從地被海怪牽着走了進去。
“傑西,你回來了。”
“傑西,你怎麼把你那缺德的隊長帶回來了?你這孩子怎麼就選他當隊長啊?你沒看大家都躲着他嗎?放眼整個捕手隊伍,隻有你們隊這麼可憐,隻有兩個人怎麼能稱之為‘隊’?”
“傑西,怎麼了,你不認識姨奶奶了嗎?”
“……”
坐在客廳裡的人們看見傑西,蒼蠅撲肉般嗡地一下圍了過來,李鶴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看着海怪支支吾吾的樣子,他快樂地哼哼着,浸滿冷汗的手握住了腰包裡的網子。
蟻群又回來了,啃食着他的血肉。
不過沒關系,等他處理完這隻海怪,他有的是時間躲避這些讨厭的螞蟻,現在他不介意被啃掉一些肉。
真讨厭,冷汗流入了他眼睛裡,刺痛無比。
剛想身手去擦,海怪般溫涼的手先他一步擦走了汗液。
蟻群消失了。
屏住呼吸,李鶴愣愣地看着捂住自己耳朵的海怪。
發燙的耳朵被海怪粘着汗的手捂得涼涼的,像小時候媽媽給他的蚊子包上塗抹的花露水。
“你受不了這些聲音嗎?”
那海怪耳語着他從小到大期盼已久的話。
它發現了?
心跳加速,臉頰微熱,他亂了陣腳,像個幼稚地孩子似的想挽留海怪。
這樣就可以聽見更多啦,幼稚的孩子開心地想。
它不可能是海怪海怪沒有感情,不可能察覺到。
心裡幼稚的小李鶴向他辯解着。
“你不是傑西。”
一個老奶奶的聲音把他從内心世界裡拉了出來。
顫抖地吐出一口氣,李鶴看着這個長着雀斑的搭檔松開了網子,聽了那幼稚孩子的辯解。
他站在了海怪和老奶奶中間。
“傑西這次出海撞到腦袋了,現在還沒有康複。”
老奶奶松開了手,仍瞪着海怪。
“今晚傑西回來就是報個平安,一會兒我們還有任務,我先帶着傑西先走了。”
在裡德一家的奇怪的注視下,他拉着海怪的手飛奔出了這可怕的宅子,直到小巷裡的嘔吐物味和酒味重新傳入鼻子裡,李鶴才松開海怪的手,靠在牆上調整呼吸。
海怪仍然跑得滿臉通紅。
這次它沒有癱在地上,而是小孩子似的踢着地上的碎酒瓶。
“嘿嘿,我就說嘛,我就是傑西!之前你還不信!!”
看着死鴨子嘴硬的海怪朝他傻兮兮地露出了大白牙,李鶴被自己的唾沫嗆到了。
這怎麼可能不是海怪?
微風吹過,他的理智漸漸恢複。
幼稚的孩子跑開了,腦中的海怪開始憤怒地咆哮。
想到自己替海怪打了掩護,他後悔地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咳,在我沒弄清你是什麼東西前,你最好别……”
他被迫閉上嘴,捂上了耳朵。
遠處傳來了那熟悉的發動機聲響。
黑暗中,一輛救護車似的小車徑直朝他們開來。
小車不堪重負地喘息着,震得路燈上的灰塵下雪似的飄落。
“生育管理局。”
穿着白大褂的配對員跳下了車,在傑西面前停住了,掏出證件展示着。
“傑西.裡德。你在今晚10時58分已經成年,未在伴侶陪同下不能單獨閑逛。請跟我們去一趟局裡,我們将為你做一套全身體檢,為你盡快配對到合适的伴侶。”
聽到下半句,李鶴挑了挑眉,收回了摸向槍的手;雙臂抱在胸前,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胳膊。
一個新的捕獵遊戲關卡漸漸在他腦中逐漸成型。
似乎捕捉到了關鍵詞,那海怪突然站直了。
“全身體檢?”海怪淚汪汪地擡起了頭,指了指李鶴,“我什麼要這樣做?他看上去也成年了呀,不也單獨在街上閑逛嗎?
“他可是李鶴。再說了,有能力的捕手可以用工作基點推延時間的。當然,裡德少爺,我并沒有說你能力不行的意思。”
配對員聳了聳肩,在海怪一聲聲殺豬般的叫聲中把海怪拉到了車上。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隻不過是去做個全身體檢。”
“隻不過是做個全身體檢!?”
海怪掙紮得更厲害了。
混亂中,那紅色的腦袋撞到了車窗上,不省人事地倒了下去。
配對員擦了擦汗,趕緊關上車門。
聽着汽車發動機的嗡嗡聲漸漸變小,手指停止敲動,李鶴順着汽車的輪子印跑了起來。
海怪或許能模仿人類的外形,但那也是披着羊皮的狼,五髒六腑是見了食物就吞的它們絕對拟态不出來的。
他絕不會放棄享受這次抓捕遊戲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