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刺痛着,北風在刮。
“小李鶴呀,誰給你選擇的權力?”
螞蟻揮舞着觸須爬來了。
“可是,我不想殺它。”
“你不想?”
聲音陡然升高。
耳鳴聲中,螞蟻張開了它的口器。
坐在雪裡,李鶴一下抱住了頭。
“可憐的孩子,你很冷,對吧?殺了它,你就不會冷了。”
似是意識到了他的防禦,普通工蟻僞裝成了甜膩的蜜罐蟻,繼續靠近他。
螞蟻在耳邊撕咬着他,痛極了。
夠了!
懷着對溫柔的渴求,李鶴顫抖着奔向比他還高的水缸。
兒童那本該握着棒棒糖的小手死死得掐着海怪的脖子,直到骨節發白,海怪不再掙紮。
“幹得漂亮!記住,殺了它才會有溫暖。”
螞蟻吃飽了,發出了令人作嘔的飽嗝聲。
一件大衣蓋在了他小小的身體上。
他感覺不到冷了,但也沒有感覺到溫暖。
隻有海怪身上的水順着他皮膚滑下的觸感異常明顯。
一滴接着一滴,好像在哭泣。
皮膚刺痛着,北風在刮。
看着自己伸向雪堆的手,李鶴厭惡地皺了皺眉,考慮着怎麼把自己的手剁下來。
哼,大冷天的,他要休息,他才不要去殺海怪。
緊緊絞着雙手,李鶴縮着脖子逃離了埋着手機的雪堆。
眯起了眼睛,暴風雪織成的朦胧銀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球形黑影。
“李鶴啊!我可找到你了。他們說定位顯示你在這裡,但是風雪太大了,我找了你半天……”
對方短短的棕色鬈發幾乎占滿了雪,凍得通紅的圓臉笑嘻嘻地對着他,嘴裡和按了一把機關槍似的,一刻不停地嘟嘟囔囔着。
李鶴認了出來,這人就是每天笑嘻嘻的在總部門口前面掃地的山姆。
“你來幹什麼?”
李鶴打斷了念經似的山姆。
在他的注視下,山姆一下停住了,本來就紅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小聲嗫嚅道:“對不起,那個,這個,他們讓我來是叫你……”
“我知道了。”
吐了一口白氣,李鶴繞過山姆,大步往總部的方向走去。
身後傳來了肉餅砸到雪裡的聲音。
隻見山姆喘着粗氣,小跑着跟了上來。
“哈,呼——你跑得可真快!你可以不去的!是他們太過分了,明明是休息時間,還叫你回去加班。”
看了眼天真的山姆,李鶴當着門口的保安的面,一腳踢開了總部大門。
保安哆嗦了一下。
山姆擦了擦汗,和保安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呆在了原地。
這該死的總部還是這麼摳們,一盞多餘的燈都舍不得開,弄得這裡昏暗得和地下的螞蟻窩一樣。
螞蟻意識到了食物的到來,窸窸窣窣地爬了過來。
“李鶴,你來了啊。格林街58号的指揮官過生日,需要一隻新鮮的海怪充當食材。”
“就為了這個?”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那隻螞蟻縮回了陰影中,變成蜜罐蟻爬了出來。
“李鶴,那個鮮紅海怪的任務你進展的怎麼樣了?别忘了隻有它們的出生地才有拯救你這樣病人的藥哦~你做任務就是在救你自己啊。”
看着這熟悉的套路,盡管螞蟻們咬得他直想吐,但李鶴還是抱着胳膊笑得彎下了腰。
“李鶴,你嚴肅點!你這種病人不為人類殺海怪,那和海怪又什麼區别?”
抹去了笑出的眼淚,李鶴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海怪照片——高大,有毒,一副能幫他完成心願的樣子。
心願完成後,就不會再痛了。
拿起任務詳情的文件,李鶴蹦跳着跑了出去,活像一個拿了遊樂園入場券的小孩。
看着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李鶴,在門口聊天的山姆和保安又愣住了。
“強制加班他怎麼這麼開心?”
“誰知道他那海怪腦子怎麼想的?”保安捂住了山姆的眼睛,把山姆往後拽了拽,“小夥子,你别看了,小心他吃了你。”
“雖然他可怕,但是他才不是海怪腦子呢!”
掙脫了保安,山姆跑到了街上,一臉敬佩地看着李鶴消失的方向。
“我看你也病了。”
保安咂了咂嘴,關上門,把山姆留在了刺骨的北風中。
皮膚刺痛着,北風在刮。
不過沒關系,螞蟻告訴了他該怎樣暖和起來。
眯起眼睛,站在大壩上,死死盯着眼前這隻吐着信子的水母海蛇海怪,李鶴抽出刀沖了出去。
一條閃着熒光藍的觸手劈開暴風雪織成的帷幕,扭動着朝他抽來。
在看見觸手前,李鶴已經聽見了空氣被劈開的聲音。
熟練地側身,反手握刀,朝觸手砍下。
雪幕的一側,傳來了獵物吃痛的嘶吼聲。
巨大的黑色影子在銀白色的雪幕中晃來晃去。
踩上水母海蛇海怪那扭動着的透明海怪觸手,李鶴奔跑起來。
漸漸的,腳下透明的水母觸手,變成了黑白相間的蛇身。
聽到了心髒跳動的熟悉咚咚聲,李鶴雙手握刀,一躍而起,朝聲音的源頭處刺去。
拔出刀,鮮血四濺。
血給他了一件紅色的外套。
果然,他不冷了。
扔下刀,他踩着水母部分的觸手回到了大壩上。
刀和海怪的身體一起慢慢歪向海中,他看着水中自己毫發無損的倒影,五官漸漸扭曲。
臭海怪,你沒完成我的心願呢。
搭在大壩上的水母觸手完全随着海怪身體的主軀幹入海的一瞬間,他抓住了那劇毒的觸手。
忍着手上皮膚的刺痛,李鶴握着水母的觸手,吻了下去,貪婪地吸食着能實現他願望的毒液。
好像有人拿着斧子順着他的喉嚨把他劈成了兩半。
一頭摔倒了雪地上,他興奮地等着,等着那一刻降臨。
回收海怪的貴族們來了,他們白了他一眼,徑直從他身上邁了過去,下海打撈那隻弱爆了的海怪。
衣領被拽了起開,迷迷瞪瞪中,他看到了媽媽的憤怒的臉。
下意識想往後退,但李鶴已經動不了。
感到臉上被打了一巴掌後,他感到右胳膊處被紮入了什麼東西。
媽媽來了……
媽媽來了!?
大口吸了一口去,李鶴掙紮着坐了起來。
周圍除了雪,還是雪。
大壩下面的海怪消失了,牆壁上留下了一條網子形狀的托痕。
本來就沒消腫的臉又腫起來一大塊。
慢慢摸着多災多難的臉,李鶴對着空氣笑了。
果然,媽媽是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