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瞪着他，并沒有真的扣下扳機，而是朝那小管家點了點頭。

小管家拿着繩子顫抖地靠了過來，手抖着拿着繩子往他手上纏着。那哆哆嗦嗦的繩子弄癢了他的傷口，他沒忍住哼了一聲。

小管家立刻尖叫一聲往後退去。

繩子瞬間簌簌滑落，掉在了地上。

看着吓呆的小管家，李鶴露出了标準的微笑，“沒事的，我不會吃掉你的。”

那小管家抖得更厲害了。

想到小八說過自己的笑很吓人，李鶴立刻閉上了嘴，拿着繩子主動往手上纏去。

“過來搭把手，我沒辦法給自己打結。”

小管家飛快地給他系了個死結，拽着他脖子上的繃帶把他拽上了樓。

二樓是雪白的一片。

雪白的門鑲嵌在雪白的牆中，複制粘貼般綿延向前。

小管家拉着他停在了一扇和其他門并無兩樣的門前，一腳把他踢了進去，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臉頰陷入了散發着有薰衣草味的地毯中，李鶴蠕動着擡起了頭。

白花花的燈光刺得他差點閉上眼睛。

這裡幾乎和外面一樣雪白。

雪白的地磚上鋪着雪白的地毯，雪白的地毯上放着一張雪白的大床，上面躺着不知什麼時候被擡進來的昏迷小八，雪白的課桌抵在雪白的牆上，上面規規整整地擺放着一些書籍。

那些五顔六色的書脊，是這個房間裡唯一的雜色。

如此雪白，如此規整。

這讓李鶴想到了人魚飼養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不過還好，起碼這裡沒有随時跳出水面咬人的人魚。

就在李鶴想要把臉埋回地毯裡躺平時，一個名字滑過了眼角，讓他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書脊上有一列狗啃似的文字——“傑西.裡德”。

“傑西.裡德。我叫傑西！！”

興奮，羞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誰在說話?

朦朦胧胧中，小八翻了個身，它看到了一個胖胖的少年的輪廓。

是誰站在那裡?

視線在少年衣服上的珊瑚圖案上短暫聚焦後，猛地滑走了，再次變得朦胧起來，落到了一個穿着束縛服，帶着嘴套的黑發少年身上。

那黑發少年的五官漸漸明晰。

小鶴被纏成了一個蠶蛹，在地毯上蛄蛹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一點。

長長黑發散了一地。

“你醒了?”

那黑色的眼睛看了過來，它馬上拉起被子擋住了臉。

“你……你别誤會，那機器壞了。我隻是對觀察你比較感興趣。”

抓着被子的五指漸漸收緊，小八抿住了嘴。

這不重要。

小鶴，我想吃了你。

“你不信我?”

它立刻拉下了被子，強迫自己看着小鶴，“怎麼會?”

咕噜噜。

胃叫了起來。

大腦一片空白，被子從它手中滑落，它的表情瞬間蹦不住了。

以前它是有過吃掉小鶴的想法，但那中食欲尚且在它的掌控之内。

口水和淚水一同分泌着。

破碎的哭聲從緊閉的嘴巴裡擠出，它從未覺得人類身體這麼難控制過。

“你小點聲，别把他們引來了！我還想和你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大腦一片空白，但是它邁開步子像書桌走去。

熟練地打開一個陌生的抽屜，它摸出了一個它從未見過的日記本。

它這是怎麼了?它為什麼這麼想打開一本破本子?

皺着眉頭，它還是打開了那本子。

手指摩挲過狗啃般的文字時，它才猛得抖了一下。

[三月十五日我看到了那個叫李鶴的同學了。他胖胖的，穿着珊瑚圖案的短袖。不對，他瘦得隻剩骨頭了。不過，我不怎麼喜歡珊瑚。]

[……]

[四月一日我昨天被爸爸抽了，今天疼暈過去了。老師說，是李鶴把我背到醫院的。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好的人?大家都不怎麼和他說話，真是的，為什麼?他人明明那麼好。]

[四月三日 李鶴主動跟我說話了，他給了我創可貼和繃帶。天啊，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我今天又被爸爸抽了，傷口還在疼，不過沒關系，李鶴和我說話了。]

[……]

[五月五日 我好喜歡李鶴啊。]

[……]

[一月三日李鶴，我加入李鶴的隊伍了。以後可以經常看見你了。]

[……]

[二月一日明天要去大壩上執行任務了。真好，又能見到李鶴了。]

[……]

文字流水般進入它的腦子。

它這才覺察到它拟态後瞬間就讀懂了人類的文字。

是誰?

是誰一直潛伏在它的腦子裡解讀着這些文字?

手指劃過密密麻麻的“李鶴”，小八空白的腦子終于動了一下。

傑西?

它輕輕喚着。

眼前的文字一陣模糊，它的手瞬間脫力，日記本掉落在了地上。

深吸一口氣，它重新看向了地上的黑發青年。

“傑西喜歡李鶴”這一邏輯在大腦裡建立起來後，身上的重擔瞬間消失了，但似乎消失過了頭，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握緊拳頭給自己打着氣，小八一步步邁向了地上可憐的人類，口水一滴滴地流了出來。

咚咚咚，慢騰騰的腳步聲成了飛快心跳的回響。

拍了拍臉，它試圖讓自己開心起來。

太好了。

它不喜歡小鶴，小鶴還是那個它時不時可以當成哥哥姐姐的閻王人類，而不是它那讨厭DNA的養料;是另一個人類喜歡小鶴，隻不過那人類住在它的身體裡。

一定是這樣。

砰！

門被人踢開了。

它趕緊吞着口水躲到了綁成蠶蛹的小鶴身後。

白了身後那奇奇怪怪的小八一眼，李鶴歎着氣看向了氣勢洶洶走過來的裡德先生。

看來要速戰速決趕緊回去了，這海怪都餓得開始神經兮兮的了，在裡德家餓得失控可就完蛋了。

他正想開口時，隻感覺後頸一緊，他整個人被小八提着領子拎了起來，一把雪白的刀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父親，和他離婚是不可能的！我，我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他了！”

聽着小八這熟悉的浮誇語氣，李鶴整個人放松下來，欣賞這小八模仿人類的表演。

裡德先生翻着地上那本日記本，臉色慢慢變綠了。身後的老奶奶倒是平靜地閉上了眼。“我都說了到時候……”

小八用刀尖割開了他的皮膚。

李鶴馬上緊繃起來，抽出刀在暗處抵在了小八的肚子上。

“到時候我會先殺了他的！！！”

看着自己的血濺在地闆上，他覺察到自己還在正常呼吸後，悄悄把刀收了回去，比了個大拇指戳了戳小八。

這海怪真會演，他差點就當真了。

“走，小鶴，咱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