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帝拉嘴角殘留笑意:“别急啊使者,你們都得死。”
他剛轉頭想好好嘲笑裴恩一會兒,誰料裴恩單手僅存一絲聖光,忍着碎骨入肉的疼痛迅速竄到洞中,迅速抽出英帝拉手中銀玥。銀玥到主手中那一刻,劍刃劃透英帝拉掌心,根骨分明鮮血濺了裴恩一襲白衣。
英帝拉沒急着還手,反倒傳來陣陣陰笑。望着單手支地奄奄一息的凱因,笑得比誰都要開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噬魂鍊怎麼樣,瞧你這急匆匆趕來的糗樣,是不是魂都沒來得及藏?”
“你...媽...”裴恩失态怒罵出聲,一道殘光劈開。方才那般羞辱自己,他都未曾有半分氣意,但唯獨現在恨不得親手就地宰了他。
被劈個正着,聖光侵蝕英帝拉上半胸膛,他兩腳抵着身後的碎石,不動聲色,臉上的笑容已經告訴裴恩是他赢了。
噬魂鍊。
裴恩正身回頭細瞧渾身漸漸消散的凱因,他的魂在一縷縷消散。噬魂鐵屑滲入肌膚深處,顆粒狀的噬魂粉藏進皮膚之下,抽取罪身的魂魄。
“你...媽的...”裴恩單手銀玥甩出,英帝拉一手接過。小臂再次被那張屍白的纖手握住,冰涼的掌心有意無意安撫躁動的裴恩。
臉頰飽受血迹侵染已變幹涸,英帝拉另一隻手狠持他的下颚,溫聲道:“凱因魂散,世上再無罪首。我說過什麼了使者,無論是庇護你的神還是邪祟,都得死。”
裴恩兩眼怨恨的模樣滿足了英帝拉最後的心意。隻見他用力甩手,一個慣性裴恩栽倒癱坐在地。
英帝拉放手整理,抓起昏睡的塞壬,回眸一笑樂道:“再會,使者。”
……
如今管不了這麼多了,他拖着凱因。那身高挑軀體重量在一點點減輕,這些魂似柳絮紛飛,四處飄散,他拖着凱因朝洞外走去。
裴恩道:“凱因,你再堅持一下...”其實他心裡已經完全沒底了,滿目慌亂不堪生怕被對方看見。他萬萬沒有想到,再次相見是以這種方式會面。
凱因兩眼平靜,輕道:“我的魂很快就會散去,你為何強忍着疼痛還要将我從洞裡帶出來。”
“不會的,不會的凱因...你不是罪首嗎?這些小問題對你罪首君主應該算不上什麼,你說是吧...?”裴恩強撐着最後的底氣,知道魂魄對于七罪來說極其重要視如生命。若是魂散了,就全結束了。
掌心的聖光微弱到不能再微弱,他使出全身的力氣,燃盡手裡的聖光。他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至腳下的沙土泥濘至極,天空黑壓壓的一片,枯木枝條挂在幹枯的樹幹上,烏鴉在慘白的天空中盤旋凄叫。
裴恩猛吸一口涼爽的空氣全身無力跪坐在泥濘的濕土上,懷裡的凱因臉色蒼白。海風淩亂,打濕了裴恩的發梢。空氣甯靜,夾着潮濕的水珠。
凱因單手停在空中,頓了些許,貌似要收回去。裴恩一把攬過:“我這次哪也不去,你能不能把你的魂收一收,算我...第一次求你。”
“抱歉...這件事我好像辦不到了...”凱因的目光停在那張血迹幹涸的面孔,寸目難移。
裴恩的眼窩紅了幾許:“為什麼。”
眼淚在眼眶裡面打轉的他,凱因不舍的合眼。即使是現在這樣,他還是沒有丢下他一個人離開,即便是全身盡廢筋骨斷裂,他依舊未離開半步。
“我不會走遠,一會兒就回來。”凱因的眼眸隻剩下無盡的溫柔,他心甘情願一直這樣望着面前這張臉龐沉淪深陷下去。
話語剛落,一滴冰涼的淚滴落入凱因臉頰。裴恩抓着他的手更緊了:“我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凱因始終安靜的望着自己,不作言語不動聲色。隻是一味簡單的看了又看,觀了又觀。
裴恩低首三分死死握緊他的手,體内的魂魄消散不止,眼眶中的淚水在這一刻終于肆無忌憚的奔湧出來,一滴又一滴廉價而又迅猛。
他顫抖着身軀,兩唇搭在凱因虛無缥缈的手背之上,搖頭泣聲:“凱因不要走,我求你...”尾音輕顫,全身抖得不成樣子。
凱因擡手這才能認真仔細摸他的臉,可能是他抖得更厲害,凱因撫他的動作随之也變得輕盈。天空中少了烏鴉的身影,四周安靜一反常态,海面風平浪靜,隻有他哽咽的聲音在肆意妄為。
眼淚從眼眶溢出,曾經有一束光,從見到他的第一眼的時候,想把這束光握在掌心,一握就是永生。
裴恩的手緊緊握着他冰冷的掌心,顫抖的手抓住了他的所有,很怕他随着一股清風猝然離去。
凱因把持着那張被淚水澆灌的臉頰,小聲道:“眼下能面對面見到你是我最大的心願,我已心滿意足...”
裴恩腥紅的瞳孔充滿無助的淚水,他顫抖阻止道:“我...我隻求你不要離去...”
凱因擦拭他晶瑩的淚滴,慢慢的将他握緊的手抽了出來。
裴恩呼吸難耐頭暈腦脹,視線模糊不清,真切祈求眼前缥缈的身影:“我不要...凱因,我不要這樣...我求你了...”淚水浸透衣衫,他緊緊的攥着凱因的手。
懷中氣息微弱的凱因面帶微笑道:“裴恩要記得,凱因會無時無刻跟在裴恩左右,無論裴恩走到哪裡,我都會在裴恩身邊一直陪伴,直到永遠...”
語氣微弱,話音剛落,猛的一刹,凱因化作萬千玄色灰燼。隻是眨眼間,便永遠消散在空中,還未等裴恩認真留戀那張臉,就隻剩下随風飄灑的殘魂碎夢。
裴恩泣不成聲,眼角淚痕打濕了鬓角的銀發。兩膝十指深陷泥濘的沙土,海風幹燥微冷打在潮濕掩淚的臉龐。他早已忘卻身上麻木刺痛的傷痕,早已忘記奔騰血液的溫度。
冷風混着暗沉的餘光拂過手中的銀玥,那鑲嵌在劍刃上的銀色花紋邊隙格外的耀眼。這一束似天神般崇高的光照亮了他身邊的所有,卻最終熄滅走到盡頭。裴恩兩眼發黑癱倒在地,雙手緊握着那條黑色的綢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