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不用賣身，隻要賣藝

食堂的燈關了，祝明沉被起哄着許願的時候并沒有完全閉眼，隻是微斂着眼眸。他的睫毛很長，燭光投下的陰影讓他乍一看似乎是閉上了眼睛。

周圍的人都舉着終端錄像或是拍照，他就像尊佛一樣坐在中間。膽子大點的在唱生日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但他看見，方鏡既沒有拍照，也沒有唱歌，隻是上下嘴唇微動，非常輕地說了什麼。

這樣熱鬧的環境中根本不可能聽清他說了什麼，當然，現在的場合也不會有人去注意他。

但很不巧，祝明沉的聽力實在太好。他發現重生後自己不管是聽覺、視覺還是嗅覺都強的可怕。

正好又注意到了。所以方鏡說的什麼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說，好想祝你生日快樂。

〖看來有人心不在此呐。〗017指指點點，它看到祝明沉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還想繼續吐槽。

這時，旁邊一個梳着高馬尾的女生湊了過來。

017還是要先進行本職工作：〖甯琦，Alpha，信息素等級A，28歲，京進三區九年級生。〗

本來隻是例行掃描，但017越看資料，語氣也是越發贊歎：〖她既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又是污染區的常客，成績非常優秀。風評是關愛後輩的開朗熱情好學姐。很多人都說，她是下任三區副院長最強勁的人選。〗

“小祝學弟？”

甯琦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氣，像陽光下曬幹的麥穗散發出的谷物香，淡淡的，讓人分不清是她的信息素還是香水。

熱情明媚的笑容在燭光中添上了一絲溫柔，她側過頭來，輕聲說：“許完願的話，該吹蠟燭了。”

祝明沉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許願。

【許什麼願呢，】他想了想，【017，你來說一個好了。】

〖宿主！我、我也可以嗎？〗

【當然。】

〖那，宿主，我希望你能天天開心。〗

祝明沉輕笑一聲。

昏黃的燭光裡，方鏡因為這聲輕笑僵住了表情。

他看向祝明沉，那人在衆人的歡呼聲中睜開眼，目光沉靜而精準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方鏡毫無防備地撞進祝明沉的目光。

搖曳的燭火張揚地撕咬着空氣，火光在那人墨水般的眼瞳中明滅，也照亮了在一旁窺視的他自己的眼睛。

但再一看，火光又沒有了，那人已經傾身向前，吹滅了所有蠟燭。

…

食堂外的冬櫻花都開了，月光和路燈把粉白的花朵照映得非常漂亮。

冷風呼呼吹過，搖晃的樹葉像漆黑的海浪。海浪之下，立着兩道高挑的身影。

如果不走上前去聽他們的對話，這将會是非常有意境的場景。

“四百八十萬？！”

“對不起，當時你的内傷很重，我一下子也找不出病源。”

方鏡笑得非常柔和：“所以，每一項我都給你用了最好的藥。”

祝明沉不說話了，隻是眯着眼，露出一種看到詐騙犯的表情。

嘎左邊的腰子，還是右邊的腰子？把他賣了能有四百八十萬麼？

他到底在因為《指南》給的那幾千塊高興什麼？

“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情況。未經你的同意用了這麼貴的藥，是我的問題。”方鏡笑意盈盈，“我隻是解釋一下，當時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祝明沉心如止水，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說。

方鏡歪歪頭：“不過，這确實不是筆小錢，加上你今天生日，作為禮物，我可以抹個零，你隻用還我四百萬。不用馬上還，我可以等。”

“謝謝。”祝明沉放棄治療，“你要我怎麼還？”

他知道這人一定還有後手，不然不可能在這跟個窮鬼浪費時間。

“我要你。”方鏡說。

〖果然是強取豪奪的替身戲碼！！你果然還是要賣身了，宿主！！！〗017發出絕望的尖叫。

【那我就告訴他我這還有個會讀心的機器人。】祝明沉冷笑，【正好把你一起打包上去壓秤。】

方鏡觀察着祝明沉的表情，笑着搖搖頭：“哎呀，沒能逗到你。”

“但我确實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方鏡看向飛落的冬櫻花，“不，應該說是很多件。”

“做完這些，你自然有錢還我。”他撿起一片，捏在手心。

祝明沉看過去：“賞金？”

方鏡笑了：“很聰明嘛。”

“我相信你半年後一定能通過考核，我需要你接下一些污染區的委托，并且，讓我當你的許可醫生。”

“許可的事你可以不用管，隻需要同意就行，到時候我來向三區和一區提出申請。”方鏡說。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

祝明沉幽幽地問：“不打個欠條嗎？”

方鏡笑容溫婉：“我相信你的人品。”

〖宿主，雖然賣身變成賣藝了，但我怎麼感覺他的表情像是在說如果你敢耍我我有一萬種方法搞你。〗017說。

祝明沉沒理它，隻是望天：【我終于知道債多不壓身的含義了。】

如果他欠債四萬八，會覺得有些許壓力；如果他欠債十四八萬，那麼，要開始節衣縮食了；如果欠了四十八萬，那他将生活在恐懼和壓力之下。

但，如果是四百八十萬，一切反而變得沒有任何意義。這時會有一種莫名的輕松。

“喵嗚。”風中突然傳來很細小的叫聲。

祝明沉回過神，樹下出現了一隻小貓，橘色的，還非常小，尾巴豎起來像天線。

方鏡蹲下身：“你也來啦，過來。”

“今天我帶來一個新朋友，”方鏡指了指祝明沉，“你看他，他今天生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