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菡提着一個小的保溫壺進來,走到他面前的茶幾旁,拿了一個杯子,燙過後,倒了一杯水,遞給他,李恩睜開眼,伸手去拿,她皺了皺眉,又攔住了他的手,将杯子遞到他嘴邊。
程菡看他手有點抖,萬一拿不穩杯子打碎了怎麼辦?
還是她拿着讓他喝吧。
李恩很聽話,就着她的手很快把水喝完,喝得太急,有幾滴從唇邊滑落下,程菡抽了兩張紙。
“我自己擦。”他聲音沙啞地先開口。
好吧,她也沒想幫他。
他低着頭草草擦了兩下,程菡問:“水還要嗎?”
李恩搖搖頭。
太燙了,燙得他口腔黏膜好像瞬間化掉一層,火辣辣得疼。
程菡沒有強迫他,将杯子放回桌上,見他腿往另一邊收了收,發現自己還站在他的腿和茶幾之間,趕緊坐回沙發上。
“你打電話給你叔叔了嗎?”
“打了,等下就來。”她轉過頭,又擔憂地注視着他,李恩閉上眼,回答。
“黃健澤他們怎麼不管你先走了?”
“可能我當時在睡覺,他們沒注意。”
他咳了兩聲,程菡沒有再問。
兩人安靜地坐着,大概半個小時後,李恩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嗯了兩聲。
程菡跟着起身。
剛才去要熱水的時候程菡問過,包廂已經結過賬了,兩人直接去電梯口。
走出電梯,冷風迎面刮來。
外面的雨下大了,嘩嘩地傾瀉,砸得路邊的樹枝都彎下。
“你把外套穿上吧。”程菡看他挂在手臂上的外套,對他說。
少年“嗯”了一聲,在她撐開傘時,抖開外套披在她肩上,程菡愣了一下,手裡的傘已經被他接過,他一隻手打着傘,另一隻手輕輕按着她的肩:“走吧,江、叔叔說這邊不能長時間停車。”
程菡點點頭,他攬着她鑽進雨幕裡。
雨勢大得要擊穿傘面,沿着傘骨落下的水滴連成了線,砸在地上變成一朵朵水花。
可她好像始終被籠罩在傘底。
等上了車,她才注意到他肩膀都濕透了,但前面有他的家長在,她也沒好意思開口,隻是不動聲色地遞了一包紙巾過去。
李恩回她一個“沒事”的微笑。
過了一會兒,不知道從哪又摸出一把糖果,攤在掌心,伸到她面前。
少年的掌心寬大,糖果在上面也變得小小的。
程菡拿了一顆,沖他笑了笑。
李恩見她笑了,心裡舒了口氣。
車子在暴雨中不急不緩地前進,音響裡放着一首粵語老歌《暗裡着迷》,程菡忽然有一種很平靜的感覺,即使外面狂風暴雨,但在這一方狹小的車廂内,她内心無比地安定。
當時她還不知道這種感覺由何而來,後來在無數次地靠近他,被他擁抱,感受着他的體溫和心跳,她才明白這就是所謂的安全感和歸屬感。
現在,她放松舒适得有些困了。
睜了睜眼,又眯上,迷糊中,車速好像慢下來,不知道多久後,肩膀被輕輕拍了拍,她睜開眼,已經到了她小區門口,身上還蓋着一條小毯子。
李恩問她住哪棟,讓他叔叔直接将車開進了小區,停在她家樓下。
車門打開又關上,望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轉角,李恩收回目光:“走吧。”
回去路上,雨越下越大。
江利華瞟了一眼車内後視鏡裡的人,問他:“去醫院嗎?”
“不用,又不是真發燒。”
“那你騙她哦。”
“......”李恩不搭理他,江利華也不自找沒趣,他家這個小少爺酒量差是身邊衆所皆知的,小時候偷喝他爸的紅酒,喝了幾口就躺下了,把家裡保姆吓了一跳。
他爺爺還不信這個邪,說男孩子不會喝酒怎麼行,他們老李家就沒有不會喝酒的男人,非要鍛煉小孩酒量,有次寒假回去,趁他爸不在給他喝了一杯白酒,結果渾身起疹子,發高燒,還好他姑父回來立馬帶他去醫院。
他爸知道後還和他爺爺大吵了一架,放話說以後别想見孫子,給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自那之後,家裡凡是沾點親的都知道老李家這個小孫子不能喝酒,碰上飯桌上逗他喝酒的,都不用李栾出手,他爺爺就先給人踹下去了。
“真不用去醫院啊,臉這麼紅?”江利華不放心地問道。
李恩:“嗯。”
臉紅也不全是因為酒精,那一小瓶啤酒,他自己心裡有數,不會逞強。
江利華:“哦,對了,你蘭姐說下周過來看你。”
李恩皺眉:“讓她不要過來。”他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施蘭過來沒好事。
“這我可決定不了,你自己和她說去,其實她過來陪陪你也挺好啊,你和那個小姑娘——”
“别問。”
行嘞,不問就不問,現在的小孩都犟,他隻是覺得那小姑娘好像對他家小少爺也蠻有意思的。
剛才兩人打着傘冒雨走過來,那姑娘的手一直抓着他衣角,靠得那麼近。
至少不讨厭。
他家小少爺長得又好,人也好,真喜歡人家,主動一點,絕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