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耳的聲音帶着一絲暗啞在耳邊回響,從身後傳來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威脅感,洛陽卻沒有回頭,即使他知道隻要對方願意,那麼他的到來甚至可以輕易導緻整座城市在極短的時間内陷入混亂。
但洛陽知道他不會也不可能這麼做,因為對方的夢想并不是毀滅世界,亦或是造成什麼混亂和破壞,而是創造一個富有秩序的,為他所掌握的世界。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洛陽和對方——紅楓,在某些時候甚至會為了共同的利益和目的互相幫助,卻也會在下一秒因同樣的利益和目的互相厮殺。
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像是宿敵:若是有一天紅楓從洛陽的世界裡消失,那麼洛陽或許不會再煩惱他如同幽魂般駐守在他的身邊,給他帶來不大不小的麻煩;亦或是失去了對方帶來的部分便利,例如紅楓所掌握的權柄和力量,這固然會有些許影響,但沒有紅楓,對洛陽來說更加重要。
他是一個不穩定的不安全份子。
“洛陽,你找到了‘繁育’的因子。”紅楓張口呼喚着洛陽的名字,他雙手交疊,大衣的一圈袖口擺動時,便映出層層缂絲所制的楓葉紋路,在黑暗中也反射出金絲般的絢爛光華。
他輕笑着說:“看來我這次又晚來了一步。”
洛陽側過臉,裝着‘繁育’的箱子就在他的右手邊,隐約可見小蘑菇的半張傘蓋,像縫隙間一閃而過的異色花紋。他把手裡的煙彈了彈,說道:“這是我的戰利品。”
他警告紅楓不要亂打主意,男人聽到他的話,似乎是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上一次,我在捕捉‘樂蠱’因子的時候,你橫插一腳沖入幻相世界,從我手下的手中搶走了那顆因子;上上次,我的部下在勘探的過程中正好撞上了你在執行任務,他們的計劃已經進行到了最後一步,你卻捷足先登,将那顆因子繳獲。”
紅楓的聲音宛如海妖的歌喉般,每說一句話,便有一種成熟、厚重的觸感迎面而來,宛如豐饒的蜜酒灌入旁觀者的喉嚨,使豐沛的甜蜜過盛,以至于釀出濃密的欲望,勾得人心隐隐發顫。
但即使是這樣控訴的話,卻也仍然沒有辦法讓洛陽的心裡生出一絲波瀾,他猶如老僧入定,面無表情地說:“天哪,我真是好壞、好無恥、好過分啊。”
他說:“那你去報警吧。”
紅楓:“……”
他噗嗤一下笑了,以至于露出森白的牙齒:“我怎麼敢去那麼做呢?更何況,若是你入獄了,那麼肆虐的因子和幻相該誰來處理,我還需要你啊,親愛的。”
他慢慢探出半個身體,隻稍微向前移動了一寸,洛陽就感覺脊背發涼,一股難以形容的威脅感猶如一具蟄伏的惡獸般從後方傳來,紅楓嘴上說着甜言蜜語,身上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是明晃晃的兇惡,那道虛影将手中的拐杖挑起,越過洛陽的身體,就那樣徑直落在了繁育的箱子上。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紅楓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一聽呢?”
洛陽低下頭看了一眼,他說:“當然有,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是願意聽的。”
紅楓有些驚喜,他說:“真的嗎?”
洛陽一巴掌把他的權杖拍開,他說:“在你死後的墓志銘上寫明的所有願望,我都會認真看過,并用心記錄。”
“畢竟,這個世界上最煩人的混賬終于死了。”洛陽說:“作為你的宿敵,我當然應該拿着酒杯去你的墳前喝一杯,再看看你這家夥會在上面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紅楓沉默了,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下來,黑暗之中,那漂亮的龐然大物就在洛陽的身後,他的手套反射出血一般的光澤,似乎隻需要伸出手,就可以扼住洛陽的喉嚨,亦或是叫面前的人和周圍的一切都在怒火中消散。
但紅楓、這個野心家、不擇手段的瘋子和玩弄人心的惡人卻隻是愣了一瞬,随後,他用吃驚的語氣說:
“你願意參加我的葬禮。”
洛陽:“……”
紅楓說:“你還願意來我的墳前和我說話……”
洛陽:“……”
紅楓:“哦,這可真是讓我驚喜,我的意思是,你愛我,洛陽。”
洛陽面無表情地打開車門,車外傳來了類似于幹嘔的聲音,過了一會,洛陽面無表情地重新上了車,他真的要被紅楓整崩潰了,他甯願去面對窮兇極惡的怪物和在幻相世界内為禍世人的各色因子,他也不要再面對身後的那個家夥!
洛陽說:“好吧,你赢了,說說你這次來的目的。”
紅楓說:“我想要你手裡的繁育因子。”
洛陽說:“不可能。”他狐疑地看着紅楓,揣測着他的意圖,突然感到一陣惡寒:“你知道這東西的作用,你居然想要這東西,恕我直言,這一次的繁育比起上一屆來說簡直是一文不值。”聽見他的話,箱子裡的小蘑菇發出了生氣的嗡嗡聲,洛陽瞥了它一眼,毫不客氣地說:“吵死了。”
繁育忍了,見此,洛陽又補充道:“你看,它這麼廢物,你居然想要它?”
還是說,紅楓和許南一樣,也突發奇想,想要給自己找一位新的母親和新的家庭?
紅楓說:“開個價吧。”
他這一幅樣子讓洛陽真的遲疑起來,他随口說:“一個億。”
紅楓挑了挑眉,他說:“兩個小時。”他溫和地說:“我的部下很快就會趕過來和你對接,我希望你可以在這段時間内稍作等待……”
“等等,這隻是随口開的價,我沒有要真的和你交易。”洛陽被紅楓的速度震驚了,他詫異地看着面前的人,說:“你知道我不可能把這東西給你,我也不可能讓你拿着這玩意禍害其他人!”
“親愛的,你這麼提防我,讓我感覺很受傷。”紅楓敲了敲手中的手杖,他說:“我以如此誠切的态度來對待你,将你當做我的友人相待,你卻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合作的意思。”
他的聲音暗啞:“我做了什麼,才讓你這麼對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