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時，那家旅館裡舉行了一場溫馨的小聚會。老闆在壁爐旁唱巫師聖誕歌，有巫師們端着杯子碰了個響。萊尼坐在沙發角落裡與貓咪大眼瞪小眼，湯姆則倚着壁爐翻看一本旅行手冊，偶爾側頭問她：“要去挪威的魔法部報到，最晚要在明天淩晨趕過去。還行嗎？”

她仰頭：“嗯？都可以呀。你說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她對時間地點都不講究，完全随他做主。湯姆輕輕颔首，看她端着那份對自己無限信任的态度，把她圈在自己那半圈壁爐火光裡。

聖誕節當天，巫師餐廳提前滿員，她們沒訂位置，吃不到什麼大餐。萊尼有些失落，嘴都要撅起來了。

盡管湯姆并沒有什麼儀式感方面的需求，但他與一位老闆交涉了一番，得到老闆拍胸脯保證：“交給我，今晚我給你們準備一份簡單但特别的聖誕大餐。”

那晚，店裡其他顧客走得差不多後，老闆親自捧出烤鴨與紅甘藍、焦糖馬鈴薯，還有一些丹麥特有的姜餅小點心。菜量不大，卻勝在溫馨。萊尼看着那隻金黃油亮的鴨腿，連聲道謝。店裡已經沒什麼人了，兩人靜靜地享用這頓獨屬他們的聖誕餐，仿佛整個店隻剩他們和壁爐裡的火光相伴。

那種氛圍十分私密而柔和，使她在舉杯祝福時險些嗆到：“咳……願我們……新的旅程都順利！”

他不動聲色地和她碰杯，眼底微亮：“……好。”

等到午夜臨近，街上煙花聲零星響起，萊尼和湯姆起身回旅館。餐廳老闆笑眯眯地祝福他們一切安好，又送了兩個小糖果做禮物。

“記得下次來丹麥玩哦，你倆可真是郎才女貌啊——呃，我是說，非常登對呀。”老闆打趣地眨眨眼。萊尼尴尬地笑笑，“啊…謝謝。”

節日氣氛濃重，那點不明不白的尴尬很快就散去了。雪又下了起來，紛紛揚揚的落在人們的身上，人群之中，沒有人發現萊尼和湯姆的身上沒有落雪。

所以，巫師也是可以隐藏于麻瓜其中的。

隻可惜，麻瓜不懂這個道理，巫師也不懂。

……

城郊大雪紛紛，路燈在厚重雲層下灑下一圈微弱的光。兩人提着行李，随意走到半隐蔽的林邊小道，四周隻有遠處零星的昏黃燈火——這是某個童話般的小鎮，蜷縮在黑夜裡，隻憑月色和路燈照映出點點輪廓。

萊尼被包裹在加絨的鬥篷裡，腳下踩過厚厚的雪。天空黯淡無星，卻在不留神之間，遇到了意外的景緻——林蔭道上空，懸挂着一小簇槲寄生，那青翠的葉子在雪夜裡别樣醒目，讓人難以忽略。

她在槲寄生下方停了下來，她擡頭望着它，呼吸随着一屏神便亂了。

湯姆也停了下來，他跟随着萊尼的視線，一同注意到了槲寄生。

一時間，兩人的視線交彙在那盞昏黃燈光之下。空氣好像瞬間凝固了。她攏了攏鬥篷，感受到臉熱得驚人，偏偏周遭又是寒風凜冽，一熱一冷交織，讓人越發暈眩。

“咳…，”萊尼鼓起勇氣，心跳聲在胸腔撞擊，“我們…我們抱一下吧？”

誰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呢？是不是因為最近說她們是一對兒的人太多了？

湯姆站在原地，沒動，眸子深深地定在她身上。望過去，她的小臉因為寒冷和羞赧染上薄薄的紅暈，微風拂亂了她的發絲。她眼睛裡的亮光敲擊着他理智的屏障。

他的低醇嗓音伴着淺白氣霧：“抱一下？”

她的心跳登時漏了半拍，卻還想勉強笑：“對……就是簡簡單單的——”

倏然間，他一步跨近，把她整個籠在自己的身形陰影裡。她愣在那兒，下意識想擡頭，卻見他伸出一隻手掌擋住了她的嘴唇，輕輕貼上去——掌心溫暖柔軟，帶着他淡淡的體溫。她尚未反應，他已微傾下身，把額頭貼近她的發頂。霧氣從他唇邊溢出，那微涼的鼻息擦過她的面頰，隻隔着他掌心的一層距離。

她大腦刹那間變得一片空白，隻能感受到隔着那隻手掌的溫度，那令人暈眩的距離和呼吸交纏，仿佛隻要再往前半分，她們就會……

她不自覺地閉上眼睛。

“這麼笨。”他低聲說，這句話竟帶着幾分輕笑。随後，他在自己擋住她唇的那隻手背上落下一吻。

她猛地睜開眼睛，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覺得唇邊傳來細微震動，是他的嘴唇貼着手背時的觸感？岩蘭草的氣息繞得她幾乎忘了呼吸。

他收回手，漆黑眼眸定住她的神色，他的呼吸因為剛才的動作有些不穩，隻見萊尼一臉呆怔，雙頰绯紅。

她看着他抿緊的薄唇，沒來由地一陣顫抖，差點就想張口喊“哥……”，可又啞聲無言。她從未想過還能有如此的代替方法。

兩人安靜對望，周圍雪還在下，路燈下的小鎮街道靜谧無比。視線順着那團槲寄生上移，就隻能看到雲層厚重陰影。沒有誰先打破這寂靜，隻有彼此彼此傳來的極輕呼吸聲。

片刻後，她輕輕松開緊握拳頭的手指，擡臂想抱他一下，又停在半空。好像有股無形牽引，讓她最終還是把手圈在他腰側，頭枕在他肩膀上。一個簡短的擁抱——她對自己說，就是這麼簡單。

湯姆低頭看她，身體僵了半秒，也伸臂把她半攬入懷。

夜色沉沉，雪花将挪威小鎮籠罩。兩個人行走在這宛若無人的街道裡，風穿過街角時卷起皚皚白雪，讓他們的腳印越走越遠，直到被夜色吞沒。

她眼裡噙着尚未褪去的濕意，而他脊背上的傷口殘留一陣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