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呼出一口氣，“你帶人來接我吧，尼爾森在我這。”

對面傳來一聲壓抑的呼聲，“靠！我這就來。”

葉白：“急什麼……返航沒兩個小時又回不去。”

對面已經挂了電話，動作十分迅速。

對着那已經挂斷的電話，葉白覺得十分手癢。

遊輪十分平穩的行駛着，天邊的月亮已經緩緩挂在半空，星星并不顯眼，四周的霧氣從河底傳來，映襯着遊輪上的燈光美輪美奂。

兩人繞着船，走到了十五層的甲闆上。

諸伏景光問：“我一直好奇，為什麼奧斯切爾索叫你頭兒？”

你們不是平級的嗎？

葉白又靠在了欄杆上，眼睛看着遠方，“暫代而已，聽風渡各區自治，指揮官之間完全平級——但你想就像霓虹，說是各縣自治，可東都和鳥瞰縣地位一樣嗎？”

這個例子很生動，諸伏景光立刻意會到：“所以靈穹區……”

“算是第一區——且我這不是握着最精銳的傭兵團隊嗎？”葉白繼續形象生動的講小故事，“你對種花家文化了解不，我們那有句話，叫槍杆子裡出政權；我們那還有句話，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誰拳頭大，那當然就聽誰的對吧？”

諸伏景光抿唇笑了出來，覺得這解釋真的絕了。

葉白：“所以我暫代總指揮官，那是占了靈穹區的便宜。”

哪怕知道葉白在顧左右而言他，這話裡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諸伏景光還是連連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

雖然很奇怪，為什麼針對于這些事葉白要繞彎子，而提到某些關于他個人更私密的事，對方反而并不介懷。

他還是從善如流的轉移了話題，“聽這意思，不是這一處有行動？”

葉白于是将這次行動大概講了一下。

聽風渡雖然在姜晏的帶領下，可以說是整體往好的方向發展。

遵守國際公約，生産買賣設備和周邊國家報備，獲得經營許可再去合理合法的經營自己。

整個外六區完全是按照政府機構的職能對外交流交涉。

但本質上，他們不是國家，不渡島也一直以來都被以姜晏為代表的内區隐蔽處理。

也因此，國家之間出了矛盾找人調節，和聯合國反應那一套用不到他們這。

組織敢收留尼爾森和平野一郎，那就是明目張膽的作對，甭管這兩人狼狽為奸誰先起的意。

想讓他們忍氣吞聲、私底下慢慢解決，想都别想。

這幾年來，全聽風渡上下每天就在研究怎麼一把把組織全端了。

葉白：“這次行動，打擊範圍覆蓋歐聯盟，提前兩年，就在聯盟範圍内調查組織痕迹，提前一年，就在和各國談判我們的行動組成員擁有自由出入權——當然不能幹本地法律不允許的事。到了行動時，隻有我們的人展開行動，行動結束，通知當地官方，他們隻需要收尾即可。”

諸伏景光：“最大程度的做好全部準備，同時讓組織在官方的成員、合作夥伴完全不清楚動手的時間。”

真是幹的漂亮。

片刻後，諸伏景光抿唇，看向一望無際的江面，“那……就這樣将海德拉爾的人放走嗎？”

葉白敏銳的察覺出對方的言外之意，他反問道：“不放走怎麼辦？”

諸伏景光：“自然是捉拿歸案。”

葉白輕笑出聲，平靜的看向諸伏景光：“你是不是還想知道潘多拉的人去了哪裡？”

氣氛急轉直下，諸伏景光臉上的燒紅徹底退去，他沉默幾秒，點點頭，“自然。”

葉白學着對方的樣子望向江面，“我以為有些事，你已經清楚了——海德拉爾的人以前做了什麼不重要，但在這裡，他們和萊爾.米勒達成了協議，這也是最好的解決方案。至于潘多拉的人，他們有意識的不出頭，對我而言，我可以當做不知道他們在現場。”

諸伏景光握緊拳頭，“可他們都是罪犯。”

葉白：“那又如何？”

諸伏景光愣在當場。

葉白又問了一句，“這并不耽誤他們燒殺搶掠壞事做盡仍然能夠拿着錢大搖大擺的去享受，你要如何？”

諸伏景光下意識提高聲音反駁：“這是不對的！他們是罪犯，如果……”

如果普通人不能通過努力過上好生活，惡人隻需作惡就可以享受一切。

那麼，天理何在？這是不對的！

葉白：“你什麼也做不了——我們來這裡，隻是為了組織的事，現在目的已經達成了。”

諸伏景光隻覺得手腳冰涼，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對方，“你上船時還在安慰我——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更好的生活。”

他以為對方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理解自己的。

良久，葉白别過了頭：“我也說了，面對海德拉爾，我也是能退則退。很多事，我無能為力。凡事要量力而行……”

也許一個普通的雇傭兵可以毫不猶豫的動手；也許一個警察可以幹脆說對方是犯罪分子；也許某個平民百姓可以在家裡大罵放過這些畜生，對他們是如此的不公平。

可葉白不行，他身後是整個聽風渡不渡島。

他二十歲時就知道，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非黑即白；可以幹脆的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理解問題；可以毫不猶豫的秉持自己的理念。

但他就是不行。

姜晏選擇他，就是相信他可以作為一個不那麼好的人，能讓整個聽風渡和不渡島依然保持着原先的作風，不讓一代代選擇留在不渡島上的人被迫流離失所。

他在太早太早的年紀時，就學會了克制和隐忍。

諸伏景光平靜而執拗的後退了一步，他說：“不！”

他有他的堅持，即使不再非黑即白，可他仍然不能認可這種草率的自欺欺人的處理方式。

為了不造成更多的傷害，就和劊子手去交易嘛！

諸伏景光沒有辦法接受。

晚上八點，全力起航的遊輪回到了渡口處。

去時三個小時，回程隻用了兩個小時。

看來即使是工作人員，也不想待在這了。

遊輪停靠在渡口旁，又是一番大熱鬧，兩側那些開走的豪車又全部開了回來，人山人海，也不知道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反正擠擠擦擦從内到外全都是人。

幸好當地警方知道情況，派了人過來維持秩序。

即使這樣，直到九點，渡口處才空了下來。

萊爾找了工作人員幫着葉白把那些死的活的全都擡下船，跟着一起忙碌的助理聽葉白的話喊來警察，一股腦将人全塞了過去。

聽着聲音趕來的奧斯切爾索一把沖過來，看着已經清醒——但沒人給他處理傷口，在船上一直被綁着，癱軟在輪椅上，被諸伏景光推出來的尼爾森。

二話不說，一拳打了過去。

“你他媽的……老子要把你片成片！”

被葉白一把拉住，“行了，理智點，找人過來帶回不渡島。”

奧斯切爾索臉上怒氣仍在，後面副指揮官上前半拖半拽的把人往後拉住，示意隊員快趕緊接走人。

尼爾森全程一動不動，聽了這話眼睛一閉。

這一刻，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