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力。

他想起了與鬼殺隊合作了好幾任主公的咒術師們，自己之前也曾近距離觀摩過那些咒術師拔除咒靈的過程，人與咒靈皆展露瘋狂之色，那鋪天蓋地從二者體内傾瀉而出的黏稠惡意，是飽含雜質的另類通透。

如果說大部分情況下靈力是人内心正面情緒反饋出的力量，那麼咒力就是截然相反的源于負面情緒的力量，而且，咒力的來源不止自身的負面情緒，他人的詛咒、狂熱也會反應到其注意的人身上。

年輕的靈愈師總覺得那些咒術師平日裡一副瘋瘋癫癫的樣子多少與咒力會流經大腦有關，腦負荷過重了。

靈力能夠淨化咒力，咒力也可以吞噬靈力，兩者頗有點相生相克之态，彼此傾軋。

名為果的靈愈師腦海中思緒千回百轉，終是在自我的邏輯中将尋出的一個可能化為了肯定。

靈愈師符紙後的嘴張了張，這還真是有點不太好回答，但他決定據實相告。

“是咒力，水呼大人體内的咒力儲量相當龐大，我的靈力注入其中就像是一滴落入海洋的水珠一樣渺小，再者，咒力會本能排斥與其性質相反的靈力，我也就無法探知到您身體的真實情況，請恕我實在對此無能為力。”

聽完解釋，義勇一時有了明悟。

原來那時感受到的晦澀力量是咒力啊。

靈力能夠治愈人，那咒力……

無光的藍瞳深處波濤暗湧。

“那要怎麼使用。”他不能忍受未知的力量在體内亂竄。

“咒力的使用和靈力大同小異。”說着，靈愈師運轉體内的靈力，指尖召喚出一朵明亮的白色火焰，火焰停留了不到十秒鐘，靈力在體外消散很快。

義勇點點頭，他看到了，于是明曉淺金色為何物，也明曉其在體内的流轉途徑，殊途同歸。

義勇張開自己的右手，那隻連整個手臂都被重塑的右手，他低頭看手，他第一次用開啟了通透的眼睛觀察自己。

如水波紋般的斑紋隐隐浮現皮膚上。

很漂亮的黑藍色，右手，應該說是全身都流淌着這種很漂亮的黑藍色能量，靜水深流，隐忍不發。

義勇放任自己沉迷于這美麗的黑藍色，放任自己的意識下沉。

藍天、白雲、黑霧、藍海……

海的主人墜入深海之下。

海水冰冷，懷抱溫暖。

義勇再一次看見了浪潮，他在那面牆之外的地方看見了同樣的浪潮，也看見了浪潮中無數雙向他而來的手。

數不清的沒有長嘴的手重複着同樣的三個字——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茑子姐姐的聲音、锖兔的聲音、炭治郎的聲音、鱗泷師傅的聲音……

他第一次在無數呓語中清晰分辨出不同的聲音，久違了的故人的聲音。

但義勇依舊不懂為什麼他們要勸他活下去，自己應當死去的，在25歲的當天，也許在25歲的節點來臨之前他還有一分活下去的心氣，如今，僅餘半分，哪怕他才見到了還好好活着的姐姐和炭治郎。

義勇在深海中睜開了雙眼，他感受到一股向上的力，海底枯白的手臂森林發了瘋一般伸長，争先恐後卻又動作輕柔地推起他，舉起他，它們送他往海面上去，就仿佛在營救溺水之人。

手心裡滾燙到灼人的溫度。

因為這般強烈的親近之人的愛與執念，所以斑紋才變異了嗎？

被托舉出海面的唯一活人猜測。

渴望死亡的人被至親之人釘在了生者的世界裡。

矛盾，殘酷。

義勇擡起手，海底的手縮了回去，手們不會讓最珍視之人受到半點傷害，即使偶有不察，過後也會令其傷口彌合，不管是多麼嚴重的傷口，都一視同仁。

意識自幻夢中回歸。

一隻慘白的手從背後伸出，珍重且小心地在半空中虛虛點了一下，右手掌心處開了一朵水做的蓮。

于是義勇自然而然地用出了術式。

義勇垂眸，是那些手從幻夢來到了現實還是一直都在現實之中隻是被他忽視了。

他沒有繼續深思。

他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