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勇撐着純藍的傘走在夜雪中,雪落無聲,萬物寂靜,空曠的無端寂寥的無風雪夜。
他仔細看過任務書,也仔細聽過接頭那位隐的介紹。
這條漫長曲折的海岸線上常有祭祀發生,祭祀是最傳統也最原始的人祭,于是常有人被作為祭品抛入茫茫大海。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而吃海很看海的心情,每一次洋流的變化都牽動着無數漁民的心。于是靠海的漁民們虛構了掌管海洋的神明以求心理安慰。
常有船被卷入波濤之下,人與漁獲一并歸了大海,而漁民們有時視其為災厄,也有時視其為安定的前兆。
很奇怪,一段時間内隻要有一艘船被卷走,剩下的船都會大豐收。
欲望戰勝了同理心,人祭便順勢而生。
隻是每一次祭祀的數量都是固定死的,人選是在每一年年初在神社神靈的見證下定下的,再者,祭祀是在春夏之交,年前那兩個月陸續消失的幾十個人便古怪得很,尤其裡面小孩占了一大半。
海的觸角伸不到陸地上,人禍的可能性最大,俗稱偷小孩,漁民便在村莊外圍修了圈栅欄。
隐途徑此處時,栅欄正在封圍,漁民在海岸上舉行祭祀,還是祭祀的海洋,獻上肉,祈求不再有怪事發生。
隐和醫生救下了被投入近海的那個人,醫生已經救下了很多人,醫生把他們都送離了這方海岸。
醫生跟很多能力方有關系,醫生是知道鬼殺隊的存在的,他委托隐調查失蹤時間的真相,能解決的話自然更好。
隐的第一反應便是有鬼作祟,吃了幾十個人的鬼實力不容小觑,便直接定下了柱級。
鎹鴉穿越大半個國境将任務書送到了鬼殺隊本部,然後,任務被指派給了當時唯一空閑的水。
義勇哈出一口白汽,雖然遇見過數不清的次數,但自己果然還是讨厭以人為祭,是愚昧與無知。
他已經走過了很長一段路,差不多繞了大半個村莊,隻是依舊沒有在大雪中察覺到鬼的氣息。
見雪,見水,見冰晶,見塵埃,不見鬼。
義勇伸出手,背後的手們也伸出手,每一隻手都接住了雪,他接住的雪在手心融成水,手們接住的雪還是片片雪花。
他們将沒有一片相同的雪花送給他們最珍貴的那個人。
伸到面前的數不清的手,手中清晰的純白的雪花,是自己無法觸碰的純白,義勇斂眸,他沒有接過手們的禮物。
背後的手們握着雪跟着義勇逛遍了小小的村莊,每一棟房屋、每一棵樹、每一個角落……沒有便是沒有,那麼,視線移向村莊外。
雪在下,某一刻,風倏忽而至,風雪模糊了夜晚道路。
傘擋不住風中的雪,手們護在外面,手們擋下風中呼嘯的飛雪。
不知不覺中義勇走到了村莊邊緣,一線之隔,道路對面,栅欄外面,他看見黑暗中冰封的海。
他收起了傘,越出了不過膝蓋高的栅欄。
風雪中羽織翩跹,他輕盈地落在了結冰的海面上。
行走冰面上,行走海面上,手們握着雪,手們托着義勇飄在海面上,誰也不知道這層厚度多少,手們對危險的感知永遠都很敏銳,尤其是涉及到最珍貴的人時。
這似乎是印象中第一次見到整片被封凍的海,義勇蹲下身,伸出手指敲了敲冰面,鵝毛大雪中悶聲回響,半透明冰層下靜默的海水。
他又走遠了些,未出鞘的日輪刀在沉默的飛雪中輕輕敲響冰層,一下接着一下,聽着聲音,辨着氣息。
義勇看過海,看過很多次,和不同的人看過不同的海,紅日躍出那瞬光芒萬丈的海,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陰雲天裡平靜如鏡的海,風暴中波濤洶湧的海……他看過很多次海,最喜歡的還是無雲朗空下風平浪靜的湛藍的海,那是十一之型的靈感來源。
自己是喜歡看海的,那種廣闊的仿佛能包容萬物的平靜總能感染到死水一樣的自己,沒有任務的時候總是會在海邊坐上很久,他看了很多年的海,直到眼睛再也看不到海。
然後,他将自己囿于内心深處那片想象出的海。
而現在,他再一次見到了海,用雙眼看到了冰封的海。
聽見海哭的聲音,聽見幾近于無的不屬于自己的呼吸聲,是這裡了吧。
義勇駐足,左手握着日輪刀砸着冰面,一下一下很重的敲擊。
風雪漸急,手們拉緊義勇身上兜帽,有手回望,大雪中已然辨不出來時路,沒事,它們已經記住了,它們會把珍寶安全帶回去的。
“咔嚓”“咔擦”
被持續敲擊的冰層不堪重負,裂開了。
一條條、一道道蔓延開去的裂紋,由深到淺,向着更遠的地方去。
手們托着義勇急速升高。
低下頭便是黑黢黢的洞,以及洞口還未完全沉沒的碎冰。
氣息濃郁了很多,瞬間上升了八百個度,隻是鬼依舊沒有冒頭。
離遠了便看得更清,冰層下,海流中,時急時緩的黑影,似魚非魚,似人非人,成群結隊遊動的龐大黑影。
眉峰微蹙。
手們護着他,他縱身跳入冬日冰冷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