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勇與這雙眼睛對視,眼睛的主人身形整個隐藏在雪夜中,偶爾風斜雪斜才隐約瞥見龐大的陰影和靜默流轉的金色光點。
收了傘,放下手,他站在那雙森碧的無慈悲眼眸前,放下了所有防備。
無端的直覺,眼前的存在不會傷害自己。
“蟲師,感謝你的出手,替我清理了一個不入流的垃圾。我是此方海域海主,之前進入了短暫的冬眠,此番醒來就是為了處理垃圾。為了表達感謝,蟲師,我允許你向我提出一個願望,力所能及之處,我會為你實現。”
聲音渾厚又渺遠。
海主,類似山主的存在嗎?
這漫長海岸線上漁民的信仰真的有落到實處的寄托。
他注視這位海主,他聽見自己如此說到——
“請佑我往後餘生擁有無夢的夜晚。”
往後餘生都不願再看到那滿視野的血紅。
海主碩大的碧綠豎瞳注視着眼前的渺小人類。
許久,祂回答,“我允諾你,蟲師。”
随後,伴随着悉悉索索的遊動聲,海主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中,一幹二淨的冰層,看不出任何祂曾來過的痕迹。
海主,海主。
自己在這個世界遇到的非人類是不是過于多了一點。
義勇甩了甩腦袋,海主已然離去,而自己似乎也可以離去了。已經過去了很久,夜沒那麼黑了,還是沒有咒與怨的氣息到來,或許真是因為生命本質的不同導緻這隻鬼害了這麼許多人卻也沒生成咒靈。
好事說不上,但總歸是省了些麻煩。
天這麼冷,既然無事,那便歸去。
義勇從手們那接過純藍的傘,然後才注意到一點,手們抓在手心的那條黑魚也不見了,是随着海主的消失也一并消失了的吧。
是眷屬嗎?
可自己并不是蟲師。
不過這于自己并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隻是手們很難過,海底的那片森林在哭,義勇輕聲一歎。
“不是你們的錯,我期待下一次的禮物。”
在心裡說,也在大雪中說,蒼白的安慰的話語。
手們似乎确實被安慰到了,海底的森林逐漸安靜下去。
義勇撐着傘走過冰封的海面,走過積雪的海岸,走進夜宿的村莊。
長夜将盡,已經能看見天際邊隐隐約約黑白交替。
————
“已經解決了。”
餐桌上響起的第一句話就讓在座諸位驚掉了下巴,隐手中的筷子滑落,另一位隐咬了半口的饅頭掉到桌上。
醫生化野扶了扶單片眼睛。
“獵鬼人閣下這效率屬實是吓到我了。”
喝口味增湯,再咬口饅頭壓壓驚。
“可惡!昨晚居然有睡那麼沉嗎?連水閣下什麼出去了都不知道!”回過神來的隐撿起掉落的筷子敲了敲自己的前額,順便給了同事一敲。作為隐,他們這次真的失職了,昨天也沒累到能睡個人事不省的程度呀。
同時在心裡将水閣下的實力再次拉高了一個層次,自己沒察覺到倒還好,主要是同一個房間裡的鎹鴉居然都沒發覺,這是相當罕見的。以後要辛苦名為青次的鎹鴉了。
“所以這次是鬼在作祟嗎?”另一名隐一邊揉額頭一邊詢問,這個筷子一敲倒是把他給敲清醒了,直接詢問此次事件的真相。失職的事等回到鬼殺隊駐地自領處罰便是了。
義勇點點頭,放下筷子,他的餐盤一幹二淨,擦了擦嘴才從容開口。
“是鬼,肚子裡有二十三具沒消化完的人,都是死了的,救不回來,至于已經消化完的——”義勇合上眼搖搖頭,即使不清楚具體的數值,絕對數目不少,因為鬼的實力還是有點水平的。
“年前我們村上失蹤了十五個人,加上這條海岸上其他村子報上來,零零總總都算上有七十三号人,這些鮮活的人就這麼,這麼…”一時不知該如何去形容,自己可是醫生啊,那些被…那些人裡有被他救治過的病人,那麼想活下去的人啊,就這麼草率死掉了,就這麼被食人的鬼吃掉了。
醫生長久地仰頭,很憤怒,也很悲傷。
隐拍了拍醫生隐忍着微微顫抖的肩膀,露出的那雙眼睛是同樣的漫漫的悲憤,隻是理智尚存,口罩下的嘴問道:“後續需要聯系咒術師來處理嗎?”
“不用。”義勇搖搖頭,“鬼死後沒有誕生咒靈”
正準備放飛鎹鴉的隐動作一頓,“還是讓專業的人再來看看吧。”還是放飛了手中的鎹鴉。
鎹鴉飛進飄雪的白晝裡。
雪小了些。
吃完飯的兩名隐出門去處理戰鬥痕迹。
時間尚早,沒有病患上門。
廊下對坐飲茶的義勇劍士和化野醫生。
既然是醫生,還是知道鬼殺隊存在的醫生,義勇掏出裝了一點點光酒的瓶子,瓶子是珠世醫師贈予的,隻有這一個。
義勇将瓶子擺到茶爐邊上,“可以拜托醫師制藥嗎?”,很努力地裝作随口一問的樣子。
化野放下茶杯,拿起不知名材質的瓶子,搖了搖。
“你要什麼效果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