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們托着義勇在林間滑翔穿梭。
他在綠色與白色之間追覓着那一抹金色。
無害的植物、動物、死物為綠色,心懷善意的人為白色,未犯下殺孽的妖怪則為灰白色。這座森林可真是“無害”啊。
順風飛行,沒多久就抵達了目的地。
手們謹慎地挑選了一個順眼的位置才把他們的珍寶放到屋頂上,感受到十幾道不帶惡意的自下而上的視線,義勇自然而然地回望過去,是一群聚集在腳下房子門口的好奇心挺重的小妖怪。
畢竟是妖怪的地盤就不走正門以防惹衆怒了,直接翻身而下從背面的窗戶跳進去。
還攀在窗台上的義勇一眼就看見了一人一妖的對峙場面,銀發的蟲師一隻手牢牢護着懷中的包裹,另一隻手則是死死握住山主白袍下伸出的生發新綠嫩芽的披樹皮五爪。
那雙五爪的目标是蟲師懷中的包裹。
是在争奪什麼?
包裹裡是什麼?
義勇輕飄飄落到地上沒有引發一人一妖的注意,随後靜悄悄走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分開對峙中的兩方。
銀發的蟲師踉跄着跌坐在最高一級台階上,但依舊不忘一隻手牢牢護住包裹。白袍的山主被甩到了第一級台階前,祂看了一眼被折斷的左手,隻能說不愧是獵鬼人,下手又快又準。妖力流過,左手立馬就折回了原位。
被分開的兩方看向站在台階中間一級上的劍士。
義勇拾級而上走到蟲師身旁,側身望去,那包裹中是個嬰兒,一個進氣少出氣多的嬰兒,一個出生便等于死亡的嬰兒。
眼中所見一切通透,看見骨骼、血脈、細胞……看見構建而成的器官,嬰兒渾身裡外沒有任何傷口,隻是所有的器官都在不斷衰竭。
是先天不足吧。
義勇感到疑惑,他們在争奪的居然是個普通的将死的人類嬰兒嗎?
是一方要其生,一方要其死嗎?不,應該是在如何救人一事上産生了分歧,因為沒有感受到任何一方的惡意。
可先天不足要怎麼救?這是憑借現在的醫療條件挽回不了的生命,即便站在這裡的是蝴蝶那樣的好手結果也不會改變。
這個世界救人的方法不止一種,他自己手上就有三種,隻是都不适用于這麼幼小脆弱的生命。
“你們準備怎麼挽回嬰兒?”會起争執說明已經有了也許可行的方法。
山主飛到了義勇另一側,祂與蟲師隔着劍士有一秒的對視。
“用妖力包裹嬰兒放進光脈裡浸泡幾秒。”
“都說了不行的,就算有妖力的對沖,就算隻是短短的幾秒,龐大的光脈還是會将嬰兒瞬間蟲化,說不定到時沿着妖力連山主您也被同化了。再者,嬰兒的生命力現在就像風中殘燭一樣微弱,任何非人力量的幹涉都會令其往對應的非人方向轉變生命的本質。”
“您要拯救的是一個完整的人的生命,還是隻要是生命就行?”一字一句逼問,翠碧的瞳中倒映出山主愕然的模樣。
山主顯然是沒思考過這個問題的,面具延伸開的四角顫抖間落下幾顆翠色嫩芽。
“可,他是被人抛棄的。”
言下之意,保持人的本質有那麼重要嗎?
隻要生命能夠延續下去就可以了。
銀古一噎,他聽懂了山主的話,不得不承認有些道理,但,“直接浸泡到光脈中還是不行的,被那樣龐大的信息流沖刷會被動成為光脈的一部分,而非獨立的一個生命。如果隻是需要光酒中的生命力的話,那完全不需要那麼多的量。”
義勇感受到了那一道直白的視線,于是回望過去,沉默半響,然後打開木匣。
“我這确實有,要成藥還是原材?”
“成藥。”為了保持獨立的個體,要盡量減少光酒的量。
他有三種藥,使用過的對鬼特攻毒藥和快速愈合傷藥,才到手沒試過的灌注生命力的藥。義勇拉開錦袋從中抽出一支隻有小拇指長的注射劑。
銀古接過藥劑但沒有立刻注射。
“麻煩山主大人先用妖力護住嬰兒全身的經脈。”一點必要的預防措施。
嬰兒被平放在供桌上。
溫潤平和的翠色妖力從山主的角上流出,流入嬰兒體内。
嬰兒的呼吸沒有那麼急促了。
銀古看準時機直接紮進嬰兒頸部的靜脈,那一管翠金色沒幾秒就被推進去了。
随後,嬰兒的身形暴漲。
飛速略過兒童和少年階段,直接抽條成了青年模樣。
呼吸穩定,心跳穩定,器官的衰竭被終止。
被人觸碰,被蟲觸碰,被妖力觸碰,被咒力觸碰……他觸碰世間事物,他沒有消散。
一個生命成功活了下來。
“要取個名字嗎?”在安眠的人形生命前銀古詢問。
山主看了看那頭銀發。
“就叫銀好了。”
義勇點頭表示同意。
于是這個被人抛棄又被人和妖挽救下來的生命有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