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路忽然變得非常狹窄,錯綜複雜的植被幾乎要把天空遮住,它們都在奮力向上生長,為争奪那一點點陽光擠破了頭。
而沒能照到光的植物就長得異常可怖,貼着泥地陰暗爬行,然後紮入别的植被中吸取養分。
在剛剛簡肆差點撞上蟒蛇後,他的手腕便一直被左淮抓着,直到他們穿過了這條狹窄的通道。
一座巨大的醫院便在他們面前伫立,各種寄生類的植物爬滿了牆,上面粉刷的白色漆料成片地剝落着,露出了原本的鋼筋混凝土。
“大家小心,這一片草地裡都是沼澤,不要陷進去了!”領隊早已帶人在前面探過路,看他半條腿的污泥就知道,這絕對是親身經曆的結果。
衆人便被攔在了廢棄醫院門口,四周松軟的泥裡半掩着許多生物的骸骨,如果不是領隊這一聲阻攔,他們都忘記了這片雨林真正的名字。
伊豆沼澤。
這裡的沼澤有深有淺,僅憑肉眼完全無法分辨,所有人隻能通過第一小隊第一次鋪好的路線進入,然後兵分三路在醫院進行搜索。
與簡肆一隊的是左淮,魯本以及另一位隊員鮑勃。看着前面魯本與鮑勃相談甚歡的背影,簡肆不由得想起了比利在隊伍出發前給他留的告誡。
“這個男生執意要與你一隊,我不知道他心裡是不是有什麼打算,但是希望你多加小心。”
那時他隻是笑了一下:“我和魯本是朋友。”
可比利卻面色沉重地搖了搖頭:“這個男生不簡單,和他一起出任務的隊友經常不明原因身亡……但如果不是那麼回事,就當我沒說過這番話。”
簡肆對魯本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個月之前的傭兵任務,他在隊伍面前為他說話的畫面。那時的他與現在的他好像變了很多,但是簡肆說不上來。
正思索着,簡肆忽然感覺到左淮的手從他的手腕上滑下,然後反扣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連的溫度把簡肆不知道飄到哪裡的思緒拉扯回來,他恍然看向左淮。
左淮低下頭征詢簡肆的意見:“他們都走遠了,我們不跟上?”
簡肆連忙應了聲好。
這間醫院的走廊上滿是陳舊的血漬,從地面延伸到天花闆的飛濺狀,是人被按在地上一口咬破喉管後從頸動脈噴出的血液。
看着就讓人毛骨悚然。
每一間房間裡都有好幾具人類的骸骨,看起來是舊現代裡沒能來得及逃生的病人。
“是被齧齒類動物入侵的。”左淮指一下其中一個破損的窗戶,裡面的骸骨七零八落,上面還有明顯被啃食的齒痕。
可見那天的醫院,一定是一場浩大的災難。突變的異種在這裡四處撲咬醫務人員,僥幸躲在房間的人把門反鎖,眼睜睜看着同胞被扯開腸肚,然後因為沒有支援活活餓死。
簡肆見到鮑勃雙手合十,對着這些殘骸祈禱了片刻,又在他們身邊放了五枚銅錢。
“這是……?”
鮑勃回頭笑了一下:“是以前的一種習俗,據說五枚銅錢是輪回重生的通行證,拿着也可以免受地獄之苦。”
“原來是這樣,”簡肆道:“還是第一次聽說。”
“但是心地善良的人死了之後可以直接輪回,”鮑勃解釋道:“五枚銅錢算是對惡人的救贖,我想這裡說不定會有人需要。”
說着,鮑勃又忍不住撓了撓頭,樣子有點苦惱:“這樣說着好像遇難者有壞人一樣,怪不好意思的。”
“不過真稀奇,”魯本插嘴道:“我從來沒在什麼書上看到過這樣的說法。”
鮑勃道:“不是書上,是我姐姐告訴我的,有一次她去的任務地點是寺廟附近,那裡的石碑刻了很多字,這是她看到的其中幾句。”
末了他又垂下頭:“像我們這種人,雙手早已沾滿鮮血,說不定這樣可以減少一點自己的罪惡呢。”
簡肆本想安慰,左淮卻握緊了他的手,拉着他走了:“我們得快點行動了,時間很緊迫。”
幾人兜兜轉轉終于找到了“母牛”所在的位置。過了這麼多年,機器自然早已沒辦法運作了,鮑勃立刻手腳麻利地處理起來,将核素進行分離。
與“母牛”放在一起的還有好幾台儀器,魯本和簡肆則分别檢查起來,看看有沒有可以帶走的精細材料,左淮則站在門口進行防備。
“大家動作快一點,”左淮看着門框上不少磨過牙齒的痕迹,“這些痕迹是新鮮的,說不定這裡有異種活動。”
左淮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醫院的另一個方向傳來好幾聲槍響,緊接着是聯絡器的呼叫聲:“注意,三号樓發現五隻齧齒類異種!”
“綜合樓也發現了異種,正在驅逐。”
左淮聽完後按下聯絡器:“實驗樓暫時沒有發現。”他說着,又抓住了簡肆的手往外走:“所有人,在确保自身安全前提下完成任務,然後立即返回集合點。”
“是。”
左淮的話音剛落,一道細碎的咀嚼聲便從隔壁傳來,再一看,是隻變異鼠趴在橫梁上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
它大約有一米長,全身是白色的被毛,前肢抓着一隻幹癟的人臂啃着。在發現這幾個被它盯上的獵物發現了它之後,它立刻停止了啃食的動作,以驚雷之勢撲了過來。
四人因變異鼠這一襲擊而分散,簡肆被左淮抓着躲進了走廊的拐角處,正打算持槍反擊時,卻見左淮一手抄起腳邊的廢棄鋼棍,恰好擋住了從身後襲擊的另一隻變異鼠。
它的力氣非常大,一把将左淮撲在了地上,鼠口咬在鋼棍上,鋒利的門牙差一點就要咬破左淮的喉管。
砰、砰——
兩聲槍響,一發子彈射穿了變異鼠的腹部,另一發子彈貼着左淮的臉頰擦過,打在他的身側的地闆上。
左淮見狀一滾,抽出鋼棍在變異鼠的頸後留下緻命一擊。
簡肆見左淮臉上的傷痕,皺起了眉:“怎麼回事?剛剛是誰開的另一槍?”
剛剛簡肆隻對着變異鼠的腹部開了一槍,另一顆子彈怕是來者不善。
變異鼠的血染了左淮半邊的身體,左淮也顧不得那麼多,顫抖的手抓住簡肆的手腕:“跟我來。”
砰、砰——
又是幾聲槍響,有一顆子彈擦着簡肆耳邊的發絲而過,險之又險。
簡肆反手握住左淮冰冷的掌心,被他帶着躲進了一個帶窗戶的牆角。在昏暗的光線下,簡肆看見左淮右側的腹部上多了一個血窟窿。
屬于人類的腳步聲慢慢靠近,隐約還有子彈上膛的咔哒聲。
簡肆腿上的傷口因為劇烈的活動而裂開,溫熱的血順着腳踝流進靴子裡,可簡肆隻顧着為左淮進行緊急止血。
那個對他們攻擊的人聲音低低回蕩在走廊裡:“對不起,左淮上校,我是領了督察院的指令前來殺你的。
……早點繳械投降,我可以讓你死的痛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