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淮面對他的質問,顯然愣神了半秒種。他那副永遠從容自若的神情第一次流露出訝異:“你——記起什麼了?”
“我不要告訴你。”簡肆拍掉左淮攬着他腰後的手,撿起一直在噴水的花灑簡單沖洗身上的污漬,套上衣服惡狠狠地一拉拉鍊,遮住左淮剛剛在他頸脖處留下的吻痕:“上校先生洗好了就快點回自己的病房裡。”
左淮:“……”
簡肆是真的生氣了,他趴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木乃伊,然後閉上眼睡覺。
他不想早上和博士去墓園的時候沒精神。
耳邊傳來淋浴間的水流聲,停止後變成窸窸窣窣的響動,一股氣息裹着濕熱靠近他,下一刻他的腿就被人從被子裡挖了出來。
簡肆強忍着沒有睜眼,假裝自己已經睡着了。
小腿上的傷口傳來清涼的觸感,有人拿着濕潤的棉簽輕輕在上面擦拭。微微的刺痛讓他的腳趾抽了一下,見狀,抓着他腳踝的人動作就愈發輕柔一點。
繃帶一圈圈纏在他的小腿上,然後纏住了他的踝關節、整隻腳及膝關節,最後往他的大腿上走。
簡肆脩然睜眼坐起,看見自己真的包成了木乃伊的半條腿,臉上是愠怒:“你在做什麼?”
男人頗為無辜地展示了一下手中纏了一半的繃帶:“我看你腿傷的有點嚴重,我幫你包紮一下。”
左淮說這話的時候還看了一下那條木乃伊腿,臉上沒有絲毫的羞愧。
“……”
簡肆懷疑左淮是存心的,無語地拆下才繞上的亂七八糟的繃帶。
看得出纏繃帶的人手很笨,最裡面那層繃帶松松垮垮,外面的為了讓裡面的繃帶固定就多繞了好幾圈,然後為了讓外面的繃帶也固定住,這人就開始往上往下纏,最後整條腿變成了木乃伊。
簡肆擡起眼眸看向罪魁禍首,眼裡是大寫的離譜。
左淮終于勉強點頭:“……我說過我不太會包紮。”
重新露出的傷口又多了好幾處擦痕。原先隻是一個虎口大的切口,現在再看,範圍卻擴散到碗口那麼大,整個傷口的組織由内到外都是潰爛的組織,觸目驚心。
簡肆皺眉,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身體的修複能力不太争氣,這兩天傷口越來越嚴重了。
他把傷口重新包紮好,回頭看見床邊的人也要把自己纏成木乃伊了。
簡肆認命開口:“我來吧。”
左淮翹着眉梢把繃帶交給簡肆。
他身上更多的是和異種搏鬥後在四肢留下的傷口,原本最嚴重的腹部的槍傷倒是快愈合了。雖說一半拜體内的create試劑所賜,但是這愈合的速度也确實超乎常理了一點。
倒是與他截然相反了。
“過兩天我要返回督察院,到時我會去把舒利安留在督察院的資料拿出來。”左淮說。
“好。”簡肆的憤怒一下被這句話潑滅,連點小火苗都沒留下。
他終于把左淮身上最後一圈繃帶纏好:“摩斯雖然喪失了語言能力,但是還能聽明白我們說話,我這兩天試試看用别的方式和他交流,這樣就能查到督察院進行改造的地點在哪裡了——唔。”
他本來低着頭收拾藥箱,雙臉忽然被一雙長着薄繭的手捧起。左淮捏了捏他的臉頰:“你不生氣了?”
“我、不和讨厭鬼、置氣,”簡肆被左淮捏着臉,說話含含糊糊:“放手。”
左淮的眼裡彌漫起笑意。
“你笑、什麼?”簡肆莫名泛起臉紅。
“總覺得這樣和我說話的才是真的你。”左淮意猶未盡地揉着他的臉:“我其實很想問,你為什麼那麼喜歡用“您”這個字?舒利安教你的?”
簡肆哼了一聲:“是又、怎麼樣?博士是對我最好的人。”
“噢。”左淮的聲音裡有點醋意。
剛剛接吻後,簡肆的腮幫子本來就很疼,現在被左淮揉來揉去更難受了。他幾乎是張牙舞爪地趕走左淮的手:“天都快亮了,你快點走吧,等會博士看見你在診療室裡,說不定得發飙。”
“噢。”左淮略微失望地放開了他的臉,離開關上門前還對他留了一個淡淡的笑。
診療室終于恢複安靜,簡肆一下累得倒回床上,忽然發現自己的腮幫不像剛才那樣酸痛了。
一種微妙的感覺泛上胸口。
單憑現在這幾個月與左淮的相處而言,他其實蠻喜歡左淮的。但記憶中的态度也确确實實存在,他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記憶中的左淮和現在的左淮也稍微有些不一樣,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
疲憊很快席卷了他的四肢,将他的意識蠶食殆盡。簡肆合上眼,片刻的黑暗後,他的耳邊拂過一陣風。
輕柔的風夾雜着馥郁的玫瑰的芬芳,萦繞在他的鼻尖。
很奇妙的味道,基地裡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培育出這樣好聞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