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起身向窗外探去。
此時已近黃昏,屋外雨已停歇,秦大娘正在竈房熬粥。
秦莜披上外衣,推開屋門朝秦大娘走過去,道:“怎得不見姨母?”
秦大娘輕歎一聲,道:“清妍見你病情好轉便走了,再多待些時候,你姨父隻怕又要來鬧。”
秦莜點了點頭,這她是知道的。秦清婉剛懷上秦莜,秦莜的哥哥便走丢了,生下秦莜之後,秦清婉身子愈發虛弱,沒過幾天便離世了。
秦清妍的丈夫覺得這丫頭指定是天煞孤星轉世,總是勸她不要和秦莜來往過密,以免引火燒身。
父親失蹤後,有一次秦清妍前來探望秦莜,卻被她丈夫發現,跑到秦大娘的宅子裡大鬧一場,此後秦清妍隻得私下來往,不敢讓她丈夫知曉。
“莜兒,外祖母煮了粥,一會兒再做些清淡的菜,你可要多吃些。”
秦莜心中暗暗一動,看着在竈房中忙碌的身影,她輕輕問道:“外祖母,現在是哪一年啊?”
聞言,秦大娘動作頓了頓,而後笑道:“現在是浮光十四年,你這丫頭真是病糊塗了,連如今的年月都能忘。”
居然是浮光十四年!
秦莜看了看周圍的景色,心下了然。如今還未入冬,距離完顔爾丹攻破城門約摸還有半年的時間,一切都還來得及。
秦莜沉默片刻,而後開口道:“外祖母,我有件事想和您說。”
聽出秦莜語氣中的嚴肅與慎重,秦大娘停下手中的動作,轉身看向秦莜。
“外祖母,生病的這幾日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爾突胡的兵馬攻破了城門,整條街都彌漫着大火,祁将軍他......”
聽到這話,秦大娘的心一震。雖然嘴角依舊挂着微笑,卻難掩眼底的不安。她走到秦莜跟前,溫和地說道:“傻丫頭,别胡思亂想,那不過是個夢罷了。
祁将軍英勇善戰,我們的城池如何會輕易失守?爾突胡若敢來,定會讓他們嘗嘗咱們大甯的厲害。”
聞言,秦莜的目光從外祖母的臉上移開,她注視漸漸暗下的天色,緩緩道:“外祖母,夢中的所有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我親身經曆過一樣。”
上一世的記憶沖擊着她的大腦,她清楚地知道,那絕不是夢,而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情。
秦莜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道:“外祖母,我想從軍,我想守衛家鄉。父親教會我一身武藝,我不想再躲在别人的庇護之下!”
想起前世那個從馬背上滑落的身影,秦莜心中堵得快要窒息。如今她重生回到過去,自然要想辦法改變自己,以及自己珍視之人的命運。
秦大娘直愣愣地看着秦莜,晶瑩的淚水從眼眶裡流出來。竈上的菜因長時間未被翻動而散發着一股焦糊味,但此時此刻,她顧不上了。
“莜兒莫不是燒糊塗了,大甯從未有女子從軍的先例,更何況......”秦大娘抹了把眼淚,眼眶微紅,聲音哽咽,“早些年朔兒走丢一事,你爹娘雖未怨我,但我心中有愧。你娘臨走前,我向她發誓會好好照顧你。”
聞言,秦莜心中湧起一陣悲痛,淚水才從眼角淌下,秦大娘便走上前替她擦拭。
“那戰場上刀劍無眼,倘若有個好歹,九泉之下我如何向你娘交代呢?”秦大娘語氣中充滿了擔憂與不舍。
秦莜緊緊握住秦大娘的手,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外祖母,我明白您在擔心什麼,但我心意已決。”
“我如今尚有自保之力,還請外祖母放心。”秦莜後退一步,雙膝跪地,向秦大娘磕了個頭。
“莜兒你這是做什麼啊!”
秦大娘心中一驚,連忙将秦莜攙扶起身,而後歎了口氣,聲音中帶了一絲無奈和妥協:“外祖母明白你的心意,但前線兇險,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小心行事,保護好自己。”
秦莜眼眶發紅,語氣雖輕卻又十分鄭重:“莜兒知道的。”
......
“下一個。”
城門外,秦莜穿着一身青袍,用一根簡約的木簪将頭發高高束起,顯得幹淨利落而不失風雅。聽見關門校尉的喊聲,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遞上一張身份名貼。
“秦朔,萍城人,天德四十三年生。”關門校尉從上到下打量秦莜一番,将身份名貼交還給秦莜,擺了擺手。
走進城門後,秦莜這才松了口氣。她是天德四十六年生的,如今才滿十五歲。好在她從小習武,身體康健,加上秦清妍替她喬裝打扮,細細看去倒真像是個容貌俊秀的少年。
她記得臨近冬日時,祁宴與完顔爾赫交戰,雖然取勝但損失慘重,不得已在西北十城征了一次兵,她便是為這進城的。
郊外到城内路程不近,路上未進吃食,秦莜覺得有些餓了。她走到一家包子鋪前,正要問價錢,城門口卻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
“祁将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