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五條悟：“這是鹿男嗎？”

羅浮仙舟鱗淵境波月古海下，隐藏着仙舟人與持明族共建的監獄系統——幽囚獄。

這裡專門鎮壓觸犯仙舟律條，造作諸惡的重犯與孽物。

而幽囚獄之底，則分别關押着五個犯盡十惡逆大罪的犯人。

巨大厚重的石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這幾座專門為他們打造的永世絕獄，死寂幽冷，光線昏暗。

沒過腳面的水牢中，珊瑚金造就的鎖鍊一重重困住他的軀體，将他懸吊于獄中，鎖龍針釘入身軀。丹恒額頂生角，似青玉般峥嵘。黑色及腰的長發，覆蓋住面容，他垂着頭，沉默不語。

同樣額頭生角，逼問他的龍師長老們、宣判他大辟入滅的的判官們或是為他斡旋周轉的白發雲騎骁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面前，就這樣一茬接一茬，來往過各色各樣的人。

他始終沉默不語。

這些人，在他眼裡，陌生而又熟悉。

水中漾起熟悉的腳步聲，有人惡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打算逃避到何時？”耳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丹恒掙紮着轉過頭，卻睜大雙眼，那分明是他自己的臉！

“我……我沒有。”

‘他’強硬扭過丹恒的臉，讓他目視前方，聲音冷冽似寒冰：“罪孽重重，還妄圖抵賴！”

他的目光轉向面前，身後的身影消失。

*

何為星神？

祂們是“命途”的執掌者，由智慧生物升格而成，是高度凝集的哲學概念之化身。①

那麼何為命途？

命途的實質還有待研究。現階段，隻能以【某種哲學概念】來簡單形容它。②

銀河中有【毀滅】納努克、【巡獵】岚、【智識】博識尊、【同諧】希佩、【虛無】IX、【存護】克裡珀、【豐饒】藥師和【開拓】阿基維利等目前已知的十八位星神。

星神可以任意支配命途中的能量，卻又被命途牢牢束縛。

命途一旦開啟就無法關閉，即使是執掌的星神隕落，命途仍然開放。當凡人的意志與星神的命途發生重疊時，即可踏上星神所執掌的命途，行于其中，因此被稱為“命途行者”。③

這些人裡，隻有極少數幸運兒，可以蒙受星神垂青，得到祂的一瞥。或是蒙受星神恩賜，獲得祂命途強大能力的調用權，成為星神下最強大的存在——令使。

【豐饒】和【巡獵】之間，仇怨已久，戰争不斷。

“藥師”不會拒絕任何請求，無論好壞。祂賜予仙舟人長生的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無盡的詛咒。長生種的記憶和情緒最終定會壓垮他們，使他們陷入不分敵我，痛苦瘋狂的“魔陰身”狀态。

“岚”就誕生于一個被其荼毒的世界。祂遊獵于諸星之間，不計代價地鏟除這些【豐饒】的不死孽物。

星海曆7379年，豐饒戰争。

烽火連天，戰鼓震地。漫天卷起的黃沙，遮蔽了殘陽如血的天際。刀光劍影間，鐵甲碰撞，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箭矢如雨，帶走無數生命。無數倒下的軀體交疊重壘，斷肢殘骸遍布戰場。

無數雲騎骁衛與持明龍師的怒吼與哀嚎交織，鮮血染紅大地，彙聚成一條條蜿蜒流淌的暗紅色溪流。

飄搖的戰旗下，是地獄般殘酷的戰場。

這是一場對戰豐饒令使“倏忽”的大戰。

即便龍尊飲月君“丹楓”貴為【不朽】星神“龍”祖的後裔和時任羅浮劍首的“鏡流”合力，卻始終不敵倏忽。

義氣相投、情同手足的雲上五骁之二，在将死之際，被好友“白珩”以同歸于盡的方式救下。

戰場實在殘酷，帶走一個個同族之時，也帶走了那樣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

作為【不朽】後裔的持明族，在祂隕落後失去了不死不滅之力。千年壽命将盡時，他們可以回到波月古海，蛻鱗結卵，忘卻前塵，輪回重生。

持明一族無法繁衍，個體死亡，即意味着族群衰減。

是摯友在戰場上因自己而慘死，還是持明族族人越來越少的困境，又或是丹楓自己本身就是個瘋子。總之，在另一好友“應星”的支持下，他竟把主意打在了豐饒殘軀的血肉之上。

他們取來白珩殘留的碎發的血漬，使用龍尊傳承的化龍妙法，企圖複活白珩。

如果成功，既能複活友人，還能解決持明族人口的繁衍困境。

可惜，世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白珩化為體積巨大的龍形怪物，變成了他們最鄙夷的豐饒孽物，在鱗淵境大肆破壞，屠殺無數雲騎骁衛和持明族人，還險些打破‘建木’的封印。

鏡流斬殺孽龍後，提前堕入魔陰身，神志狂亂，在仙舟上打開殺戒，最後淪為逃亡在外的重犯。

應星作為短生種，參與複活的實驗，在失敗的實驗中，被豐饒令使倏忽賜福。變為長生種的同時，亦陷入魔陰身，被判處死刑後不知所蹤。

至此，雲上五骁決裂，分崩離析。

飲月之亂給羅浮仙舟帶來了天災般的毀滅打擊。

飲月君“丹楓”身為罪魁禍首，被十王司判處“大辟入滅，不得輪回”。

持明族中，支持丹楓的族人和别有用心之人，從中斡旋，保下了丹楓。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丹楓因其舊功，被判決強行褪鱗轉世，永世流放，永遠不得踏入仙舟。

部分别有用心的持明族，想要得到龍尊掌握的“化龍妙法”，和其傳承的龍心“重淵珠”，在轉生刑罰期間，故意留下瑕疵，使轉世後的他依舊殘留過去的記憶。

*

眼前飲月之亂造成的慘狀曆曆在目，如同夢魇般糾纏住丹恒。

“如何，你以為逃避就可以當事情不存在嗎？”身後的另一個自己還在咄咄逼人。

“那不是我！”

“怎麼不是你！“如同鬼魅的‘丹楓’質問道，“身為龍尊轉世，你我之間形同倒影。前生孽，今世還。” ④

“丹楓，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還不想償還嗎？”

“……”

記憶的另一維度中，旁觀的五條悟隻能幹看着場景不停地切換，從這些紛雜龐大的記憶中拼湊出丹恒的過往。

他對喚醒丹恒束手無策。在屬于丹恒過去的記憶裡，沒有五條悟的身影，想要醒來，隻能依靠自己。

不想償還嗎？可是該償還的孽，該受的罪，在仙舟的處決下已然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