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憐這幾日拟定了對付席遷的計劃,也經過各種推算,認為時機與方案已經成熟,雖然說不上是萬無一失,也有十之八九的把握了。
也不怪她心急,因着崔景和席遷的緣故,宋憐這幾日額外關注朝中大小官員的動向。這一看,卻給她看出許多異樣來。
首先便是席遷。
自她舉薦席遷出巡的消息傳到宮外,席遷便反複上門拜訪。宋憐本來不欲見他,可是為了不讓将來席遷的死亡牽扯到她身上,也需時不時應約見上一面。
宋憐正是在與席遷一同出遊時,才察覺出不對勁來。緣由很簡單,宋憐自重生以來,十分痛恨席遷——無論是什麼人,隻經曆過宋憐上輩子的遭遇,必定将席遷恨之入骨。
但奇怪的是,在與席遷相處過後,心中的怨恨便會不自覺地消退一些。
這絕非宋憐自身的意願,更像是有一種神秘的不可抗力,想讓她不能怨恨席遷。
如果說宋憐前世還對鬼神之事将信将疑,可她經曆了重生這一遭,也不得不相信了一些怪力亂神之事。
為這宋憐對席遷詭異的态度,她也找了不少名醫、乃至巫師神婆之流,可是他們得出的結論無一不是宋憐身體并無異常,也沒有鬼怪作祟。
那麼這件事情就顯得尤為驚駭,宋憐隻能暫且安慰自己,是因為前世這時節宋憐對這段“情緣”的癡迷遺留。
是以宋憐每次見完席遷,反應過來後,想要除掉席遷的心思就更重一分。幾乎要等不及看着差使團出巡地方,日日都要叫崔景前來詢問進度。
崔景倒也是樂得與宋憐打交道。無他,隻因為這位有權勢的公主近日出手格外大方,甚至又交給了他幾條在禦史台的暗線。這樣一來,不光是對崔景晉升之路有莫大的幫助,也讓他實實在在體驗了一把有權有勢的快感。
這日天氣不錯,硯秋看宋憐連續幾天心情不甚明朗,提議讓她去大相國寺逛一逛,寬慰一下心情。
宋憐思量着最近除了差使出巡一事,其他也沒什麼要緊的,偏這出巡一事需得皇帝下诏,誰也做不得主張。
于是換了身低調常服,叫了一台小轎子,帶着三個侍女外出遊樂。
乞巧節剛過不久,大相國寺周圍坊市邊的小河上還飄着幾盞花燈。花葉上沾了水漬,順着流水浮浮沉沉。有幾個小攤上還挂着沒有撤去的彩繩,色彩明豔,讓人瞧着心情也好些。
午時剛過,街上的人不算少,但也沒有熙熙攘攘的吵鬧。宋憐悠閑地看着街道兩旁的小攤,偶爾拿起一樣東西來細細觀賞,墨沁就在後面付銀錢。
她好些日子窩在公主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此刻出來,雖說身在人流湧動的坊市中,卻也覺得天地開曠,一股清新自然之氣順着心口而上。主仆四人說說笑笑、走走停停,又見前頭一個涼水鋪子,遂前去落座,要了七八樣精緻小食。
幾人正品評這小攤上的吃食時,宋憐不經意間一擡眼,正與外頭一錦衣男子對上了視線。
那男子的臉龐說不上俊美,隻能勉強稱得上清秀。身形修長,略帶些文弱氣質,站在街市中像是一個閑時出遊、平平無奇的書生,隻眼下的那一顆小痣格外吸引人目光。
宋憐在看見那男子時,暗中皺了皺眉,低聲對着三位侍女說道:“不是說宋霆今日去京郊了?怎麼現下又在這裡了!”
語氣中滿滿掃興,看到懷王沖她點頭示意,她也微微向他一笑,又回頭平淡道:“晚間叫丙字小班的回去領罰,墨沁另遣一隊去懷王府盯着。”
主仆幾人的話在懷王進入小鋪前那一刻停止,宋憐端起桌子上的紫蘇梅子飲來,先用銀勺舀了一枚荔枝,并不急着送入口中,而是細細觀察起來。
隻看宋霆先彎腰行禮,口稱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