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吧。”皇帝擺了擺手,對宋霄的話不以為意。
宋憐趁宋霄敬酒之時行禮離開,飄飄裙擺帶不走一絲憂愁。
她從父皇那頭上位下來,繞過懷王和席遷所在的位置,向着側廳去了。
五品以下的官員觐見完畢之後都退至了側廳,崔景正在和察院的幾位同僚一起飲酒聊閑,眼角卻捕捉到了門外的一角裙擺閃過。
他不由得追了出去,正看到宋憐被幾個侍女圍着,自側廳一閃而過,看着要向後殿走去。
四下無人,一道可劈天地的日光投到宋憐腳下的石磚,崔景正了正衣冠,不由得循着宋憐的腳步跟了上去。
宋憐漸漸在一株紫薇樹下停了腳步,揮手讓幾個宮中的小侍女退下,身邊隻留了墨沁和知秋。她伸出手去,拉下了一枝紫薇,仔細端詳着,口中的言語卻和此刻的場景大相徑庭。
“崔大人怎生不在殿裡飲酒作樂,卻跟着本宮出來了?倒是也不怕……”宋憐看膩了那株紫薇,拎着裙擺輕俏轉身,腰間的環佩叮叮作響,“有人見了參我們營私密謀呀。”
“臣倒是不怕。”崔景此刻有些酒意上湧,又覺得殿外花香襲人,如血的殘陽卻格外愛惜宋憐,為她整個人蒙上了一層絨絨金光,日光的照射讓崔景有些看不清宋憐的神色,他微微眯了眼,雙臂環抱,如同一棵勁竹。
“畢竟現在朝中大多數人都知道我是公主府門下了,誰會不知死活地诋毀微臣呢?”崔景當真覺得自己有些醉了,口中的話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即便是有人要诽謗,難道殿下便會見死不救嗎?”
他這話不該問。宋憐心中覺得好笑,畢竟對她來說,崔景現在還有利用價值,那答案便顯而易見了,但是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待考證。
“當然不會。”至少今年内不會,宋憐在心裡默默補充,接着就看到崔景的表情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宋憐很明白那種變化是什麼、意味着什麼,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她短時間内也不想知道,于是她便不知道。
她發覺除了和崔景的初見,自己從來沒有認真看過崔景的臉、還有他的表情。宋憐心裡突然湧上了一股奇特的探究欲,她的視線終于飄向了崔景的臉。
看不清。
那算了吧,宋憐想。右手往旁邊一搭,正扶在了墨沁有些冷僵的護腕上,她緊了緊手,示意墨沁把自己扶走。
那張燦如桃花的美人面,在崔景面前一閃,那一角裙擺又在他餘光中飄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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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便先回廣德館了。”
李興安的視線不經意間在皇親貴胄堆裡掃了好幾遍,确定宋憐的位置已經空了,自己也借着敬酒的行為動作,往陛下那靠了一靠,就聽到了一個小侍女的後半句。
回席後也借口自己不勝酒力,要去殿外醒一醒酒。
雖說許久不見兒子,鎮遠侯見李興安眼珠子一轉就知道他根本沒醉,也不知道安得什麼心。于是搗了他一拳,叫他安分一點,倒是也沒阻止他偷溜出殿就是了。
李興安出了大殿後就拽住一個小宮女,詢問了廣德館所在後便一路快步流星,居然還比宋憐快寫。
卻說宋憐那廂一擡頭,正看到等下黑咕隆咚一個人影,她吓了一跳,握着墨沁手腕的手都收緊了幾分。
“是李世子。”
在墨沁給宋憐低聲解釋的時候,李興安已經從黑暗中大步走了出來。
“阿瑤!”他先是有些興奮地叫了一聲,李興安酒量好,吃了許多酒也清醒得很,所以能很迅速地發覺到宋憐見到他之後臉色微微一變。
他以為宋憐是為他那一聲有些僭越的稱呼而生氣,心裡歎了口氣,又正經了起來,方才一步恨不能蹦出去十丈,現在期期艾艾地往前蹭了兩步,兩眼誠懇地望着宋憐。
宋憐還真是沒有太注意李興安的稱呼,她隻是有些煩。将将大病初愈,今日又多貪了幾杯酒,現在乏累無比。
本來覺得打發了崔景之後,自己能在廣德館好好休憩一番,但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李興安來,而且這樣的場景也不由得讓她回想到了那不太愉快的一天。
這些人怎麼和地裡的蝗蟲一樣,宋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