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滔韬敲完備課組計劃的最後一個字,已經是晚八點了。
翻了翻通訊錄,聯系人陸得淼的聊天框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小紅點。
——在忙嗎?
早上十點三十分發出,這個點她正在制作默寫紙和導學案。
她敲下“剛忙完”三個字,開始清理桌面。
喘口氣的功夫,一個陌生号碼打了過來。
“您好,是葉老師嗎?”對面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是,哪位。”
“我是李雲浩爸爸。”
“什麼事,您說。”
葉滔韬摁下錄音鍵,重新坐回了辦公椅。
“是這樣的,李雲浩初一就在您班上的,多虧了葉老師,他英語一直不錯......”
葉滔韬默不作聲地聽着。
去年,她擔任初一(1)班班主任,以及初一(1)(2)兩個班的英語老師,李雲浩是初一(2)班的學生,英語是她教授不假,但并不算他班上的。雖是如此,她也早領教了李雲浩惹是生非的能力。
學校裡總有些優生默認優秀的學習成績能兌換一部分特權,這類學生若性格外向,必然能吸引幾個追随者,在班級中形成小團體興風作浪,而李雲浩就是這一類學生的典型代表。
仗着學習優異,在初一階段沒少惹出些事端,包括不限于副課上嗑瓜子、用圓規将桌面劃得亂七八糟、跨班談戀愛等一些列違紀行為。偏偏李雲浩的家長對其管教不嚴更是助長了此獠的氣焰。
“初二重新分班之後,雲浩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他說和小夥伴分開了,他的好朋友都在其他班,所以在新班級很孤單,我想問問葉老師,這個分班還能不能再調整啊。”
葉滔韬快被氣笑了。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父。
她拿起包出了辦公室,邊走邊道:“李雲浩家長,您的意思我了解了,分班是學校領導的決定,這個我沒辦法二次調整,而且據我所知“一年一分班”不止是我們學校的傳統,像旁邊的二中、星宸也都是這樣,您要不讓孩子先适應适應?李雲浩蠻外向的,我覺得他肯定能在新的班級交到新朋友。”
“嗯......适應也是需要時間的嘛,我和孩子媽媽還是希望他能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學習上。”
葉滔韬徐徐道來,“雲浩爸爸,之前我也教過您家孩子,他的朋友有哪些,我也知道個大概,他的朋友們目前也都在各個班上,重新調整,把他和他的好朋友分在一個班,這也不現實吧,再有,要是讓其他家長知道分班還能二次調整,那我們就有的忙了。”
簡而言之,分班不是兒戲,學校不是你家開的。
“哈哈哈,這個我們知道,我們知道。”中年男人聽懂了班主任的陰陽怪氣,幹笑了兩聲,接着道:“也不是說讓雲浩的好朋友們都聚在一個班,孩子就想有個伴,不至于孤零零的,他想轉去三班,和梁權一個班。”
“原來他想轉去三班啊。”葉滔韬在駕駛位上坐定,翻找三班名單,果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是啊,葉老師,麻煩您和領導說說,通融通融。”
“雲浩爸爸,您家孩子在你身邊嗎?在的話,希望你讓他回避一下。”
“他現在不在我旁邊。”
“有件事你得知道一下,李雲浩談戀愛了,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這次分班分到了三班。”
“啊?”中年男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愣在了原地。
年輕的班主任依舊波瀾不驚,淡定地給他分析:“所以我覺得,他想分去三班,不光是因為梁權。”
“這樣啊。”中年男子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将矛頭指向自家的皮猴兒。
“這小子真是!我都不知道這事。”
葉滔韬“呵呵”了兩聲,心道,你知道些什麼?連孩子上個學期班主任都搞不清,還指望你知道他的早戀對象?
“雲浩爸爸,這件事你知道歸知道,也不要刻意問他,或者說去指責他,就我的經驗,孩子早戀最好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青春期的孩子本身對感情還比較懵懂,我們不說不問,他們過了這股勁也就散了,我們把窗戶紙挑破,攔着不讓談,他們反而會起逆反心理。”
半大的孩子犯起中二病,當自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才麻煩了。
“知道了,謝謝葉老師。”中年男子急忙道謝,而後壓低了聲音,似打探八卦一般問道:“您能告訴我,和雲浩交往的女孩子叫什麼名字嗎?還有她平時表現怎麼樣啊。”
“這個,我是覺得沒什麼意義。”葉滔韬的語氣冷了下來。
擱這挑兒媳婦呢!
“冒昧了,冒昧了。”中年男子也察覺問得不太合适,打了個哈哈,“打擾葉老師了啊,謝謝您對我家孩子的關照,這混小子真是太過分了,平時在校真是辛苦你們老師了。”
他不傻,要不是平時對李雲浩多有關注,葉滔韬也不會第一時間識破自家娃想要重新分班的意圖。
葉滔韬的語氣也柔和了下來:“話說回來,你家孩子挺外向的,我覺得他在新的班級也能生存的很好。”并馬上和别的刺頭合流。
“你要實在擔心......這樣吧,我剛好還缺個課代表,剛好他英語學得不錯,就讓他做我的課代表吧,參與到班級事務中來,也能更好的和其他同學打成一片,你看怎麼樣。”多多勞作,釋放多餘的精力。
“太謝謝葉老師了,孩子在您的班上真是太幸運了!”
中年男子爽朗的笑聲從聽筒中傳來,絕口不提重新分班之事。
“我們就說到這?”
“打擾老師了,其實我和孩子媽想請孩子的幾個主課老師吃個便飯,您看......”
“不需要。”葉滔韬一口回絕,“我們班老師都很負責任,對每個孩子都是一視同仁,您的好意心領了啊,雲浩爸爸,我一會還有事,就先說到這吧,雲浩有什麼問題,我們随時聯系。”
挂了電話,葉滔韬看看時間,沒忍住罵了句髒話,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陸得淼等了一日,晚上才等來了葉滔韬的回複,望着屏幕上冷冰冰的三個字發愣。
“有這麼忙嗎?”他喃喃自語,本想将手機撂開,但還是回了消息。
一号狐朋狗友李長瑞湊過去與他勾肩搭背:“你這是有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