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姜姒進一步觀察,李三娘就垂了眉眼。
濃密纖長的羽睫輕顫,像是振翅欲飛的蝶,掙紮着逃出這方天地。
看出對方此刻濃烈的排斥和不适,少女收回視線,抿了抿唇,加快了手上檢查的速度。
不出意外,幾人并未發現喜衣上存在什麼異常。
回房途中,看着一臉欲言又止的江年,小姑娘眸光微動,瞥了眼前方帶路的丫鬟,确認對方規規矩矩低着頭,并未注意這邊,便單手掐訣,傳音給了自家師姐:
“師姐,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妥之處?”
得到肯定回答後,江年又給她比了個口型,示意人多耳雜,回屋再說。
少女了然點頭,心思卻已活絡起來。
等到關好屋門,布下隔音,一切确認妥當後,江年才斟酌着開口:
“其實......我也不是很确定,隻是覺得相像罷了。”
“什麼相像?”,姜姒蹙眉托腮,“我和師兄們翻來覆去查了好幾遍,都沒看出那喜衣上有什麼妖力怨氣,亦或是陣法殘留。”
“不是後天外力所緻。”
江年搖頭,從懷中摸出她一直不離身的黑色陣法盤,示意幾人細看——平時被壓制得很好的陣法盤此時盤身正微微顫動,像是被什麼吸引住了,興奮得很。
“是那件喜衣自帶的刺繡。”
少女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鄭重:“我覺得,它和我之前見過的一個上古殘陣很像。”
“江家是陣法世家,祖父去世前,曾留給我一本手劄,裡面記錄了許多上古殺陣和困陣。那喜衣上繞着鳳凰的金線刺繡,若是細看,很像手劄裡記載過的鎖魂陣,隻是不完整,帶着點殘缺。”
像是怕幾人不信,江年頓了下就要去儲物袋裡翻找那本手劄。
但她急着伸出的手,卻被姜姒輕輕擋了回去。
小姑娘佯裝生氣,兩指掐住少女腮邊軟肉,趁着一向清冷的人呆住的瞬間,挑眉‘威脅’:
“跟我們還這樣疏離,師姐是把我們當外人了?”
一系列架子看着唬人。
實則動作小心,語調也軟和得很。
江年擡眸,正撞進上方那人帶着笑意的眼底。
靈動、狡黠,沒有故作的憐憫,黑亮瞳孔裡,隻映着她一人。
很多年都淡着眉眼,沒怎麼笑過的少女,此刻——
兀地輕笑出聲。
“沒有”,江年偏頭斂目,卻很誠實地握住了那隻作亂的手,捏了捏,“怎會把你當外人。”
“不過下次不許這樣了。”
“沒大沒小。”
“是”,姜姒乖乖笑着,點頭應下,“那就勞煩師姐繼續說說這個鎖魂陣啦。”
掃過一旁臉黑沉默的自家師兄弟,江年挑眉,應了聲好。
“鎖魂陣乃上古困陣之一,是種極陰邪的法陣,它不困肉身,隻困神魂。”
“若是修士還好,神魂強大,尚且撐得住些時日,但若是凡人......隻怕兇多吉少,非魂飛魄散,不得出陣。”
“竟這麼厲害?”,季長青半信半疑,“既是上古陣法,又怎會出現在這小小一個青禾鎮?”
“所以我才說這法陣殘缺不全。”
江年擡起眼皮,看向衆人:“但殘陣也不容小觑,雖說困不住修士,但困殺幾個凡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師姐的意思是,張府裡有人設下陣法,殘害新娘?”
姜姒抱臂皺眉:“但若是單針對新娘一人,為何張家二郎試穿喜服時也會喊疼?”
“難不成,他故意裝的?”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郁清忽地開口,漆黑瞳孔緊緊盯着朝他看來的瑩潤雙眸:“今日檢查喜衣時,我觀那李三娘,眼神不對。”
“戾氣太重,好似懷着某種恨意。”
“你也發現了?!”
小姑娘有些驚喜,聲音裡噙着三分笑意七分自得,“我就知道!郁師兄和我一樣,都是觀察入微之人。”
她高興擡手,想着拍拍自家師兄的肩以示贊同,半途中才發現自己身高不夠,得踮腳才能夠着人家。
粉白指尖僵硬一瞬,蜷了蜷,本想往回縮,卻忽得被人一把捉住。
“啧。”
少年彎腰沉臉,拉着姜姒手掌就往自己肩上放:“知道就行。”
“還不至于太蠢。”
他語氣生硬,帶着一貫的嘲弄陰陽,姜姒這次卻沒生氣。
她看稀奇一樣盯着對方早已暴露的绯紅耳尖,和細看之下明顯飄忽的眼神。
拉着她的掌心很熱,和郁清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淡外表反差極大。
她忽得就有些想笑——
原來沒黑化時期的男主是個口是心非的傲嬌怪啊。
因為從小沒經曆過正常的情感表達,想和師妹親近親近,都隻能故意說着反話。
嘴上拒絕的兇巴巴,身體卻意外誠實。
姜姒越想,越覺得郁清是個情感缺失、不善言辭的孤獨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