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蟄騎在馬上,微笑着,靜看着,聽她哥先開啟回合制第一輪的招攬。
她摩挲着戒圈輕輕轉動,精美繁複的花紋按壓在手指上,似乎也将心事按在心底。
眼睛直視前方,心卻忽然很遠,一下子想起那年在新羅的冬天,在冰雪中仰望太陽的一刻。
鋪滿地面的晶雪漫着潔白的冷光,樹幹上還留着冷硬的殘雪,到處光秃秃的,而太陽那麼遠,光線迷亂,即便再怎麼用力也無法看清光暈背後的真相。
從太陽的位置下視,人間和地面真的很遙遠,心似乎也空了起來,眼前的景緻漸漸淡去,看到的是心頭浮現出的地面上的她伸頭仰望的樣子,遠遠地,似乎因為渺小而染上煙愁。
啟蟄看到瑟郁婆走到啟翛的隊伍裡,目光卻悄悄地盯着她。
感官在此刻分外冷靜,禦前行走、出入禁宮都是皇帝才能批下的特權,即便她還有其他手段,可想想瑟郁婆的身份,外之她哥已經提前把褚辭玉分劃到了自己這邊,都讓她隻是笑看,而不出言,目送他走到啟翛那邊。
心髒跳動得厲害,像古彩巍峨的巨鼓聲聲震天,音浪一層層湧開,似乎天地間都隻餘這渾厚拙音。
遙遠到不可描述的地方,有鳳凰揮翼玄遊,火芒尾羽長長飄逸,一聲聲鳳唳于蒼莽回響,宇宙空曠無垠,鼓聲與這光彩唳啼遙相呼應。
又好似遼藍的天空中,長鷹巨翼揮開,反光的長喙堅硬光滑,在草原的遙遙上空,視線将獵物牢牢鎖住,随時就會俯沖而下,一擊必中。
啟蟄的心胸忽然無限開闊,湧起了她都不可知源頭的豪氣,她極視校場,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這一心緒來的悄無聲息又不可捉摸,隻有極熟悉啟蟄的人才能感受到這刻微的變化,張樂世沉浸地看着啟蟄眉宇間光華流轉的氣勢,着迷到幾乎不可自拔,心髒怦然湧跳,猛然生出一種想為她獻出一切的夙望。
日暈璀光流璨,照視着所有人的欲望。
啟翛結束,目光又得意又挑釁地看向啟蟄,接收到衆人眼光的啟蟄這才回過神,将所有人都掃了一遍,最後定在了張樂世那裡。
她極快地垂下眼睫,一時沒想出什麼,目光落在某處,忽而靈光一現,把自己花絲嵌寶石的華貴馬鞭遞了出去。
這是工匠特制,工藝和嵌寶即便此刻拿出來也毫不跌份,瑟郁婆盡量克制自己嫉妒羨慕的目光,看到張樂世笑着收下,又親密地把自己的鞭子換給啟蟄用。
候場時變換規則的想法一瞬而至,如靈光乍現,緊緊占據了啟蟄的心,使得她方才一直沉浸在某種情緒裡,對于許多都還沒來得及考慮。或者說,比起人選是誰,她更希望快點開始。
不過誰會跟着誰這種事,衆人心裡大半是有數的,此刻對于張樂世的選擇大都毫不意外。
隻是這樣順理成章,反倒讓啟蟄覺得别人會輕看了樂世,又當着衆人面開口,“我那還有柄扇子,扇面是前朝畫作,扇柄是木雕玉蘭,很是漂亮,過後也給你。”
張樂世笑着應了聲,站在了啟蟄身後。
下一個被競争的人毫無疑問是啟束雲,無論是知根知底的馬術還是身份,都讓啟束雲成為了這一輪的短暫關鍵。
不過即便争人,火藥味也并不太濃,啟蟄明顯沒有把啟束雲當做那個制勝關鍵,因而在啟束雲行了個禮,站到了啟翛那一邊時,啟蟄的心态可以說是無謂到淡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