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求遙心情愧疚,卻不敢表露出來,褚謝玉注意到了她的哀傷,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她,“沒事的,馬場上什麼意外都有,看常侍心胸寬廣,并不曾責怪你的樣子,你也寬心吧。”
許求遙看向她,褚謝玉的好意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她勉勵一笑:“多謝!”是真心感謝有人居然在這時候還關注到了她。
啟逐雨注意到了這邊,看向褚謝玉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心悅,啟束雲原本也默默注意着褚謝玉,這時看見逐雨和自己一般無二的目光,短暫的驚訝盤思過後,重新看向褚謝玉的神情就多了幾分複雜猶豫。
在馬場上玩樂還不覺得,這會兒靜下來反倒有些悶熱,啟翛自己拿着柄腰扇扇風,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政事,轉頭看向啟蟄:“樂世今兒倒也是為你‘拼命’了,我看她這麼有執着精神,登聞鼓的案子就交給她辦吧。”言語中大有些不耐甩手的意味。
啟蟄本來還想替張樂世要來這樁案子,沒想到她哥先開口了,直接順勢幫她接下,“沒問題,我一會告訴她。”
說着又看了她哥一眼,奇道:“你不是最讨厭這種時候講政事,怎麼忽然想起這茬來了?”
啟翛聞言煩躁地扇了扇腰扇,一臉無奈,身後執扇的宮人也趕緊加大力度。
“快别提了,我今兒本來早就要去找你了,結果被項師攔了一手。”他兩個挨得近,座下除了皇親就是新人,哪個敢偷聽嚼舌根,是以吐槽得毫無顧忌,“我還當是有什麼大事,結果就這麼一出大理寺就能審完的事,硬是絮叨了小半個時辰。”
啟蟄聽着就皺起了臉,當年項師的說教功力她也是深有體會的,這會兒相當感同身受,搖搖頭道:“我都能猜出他想說什麼,不外乎是登聞鼓如何傳達民意雲雲,但朝廷用人一向仔細,三省六部若連這點事都辦不好,留他們何用?隻是他從前就一力倡導此事,這些年都沒人敲鼓,他可不是要來精神了。”
啟翛一臉“懂我”的表情,“所以說讓樂世去合适不過,她品階不算輕,又是給事中,管這事合情合理,也不算不重視。況且大理寺的事她也不認生,盡快辦完算了。”
啟蟄點點頭,目光從馬場上看回來,朝她哥撇頭,“走吧,我們把剩下兩局打完?”
她眸光熠熠,這盤棋下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讓人有種卸掉重負即将揚眉吐氣之感,外面陽光明媚,心情不覺也有些振奮,這種時候打場馬球發洩掉額外的精力再好不過。
啟翛聽這話來了興緻,放下腰扇,目光炯炯有些意外,“喲,你不擔心樂世了?”
啟蟄起身,嗤笑着挑了挑眉,“她就在那還能跑了不成,左右也動不了,就留在那給我加油鼓勁吧,好看着我怎麼赢你。”
啟翛爽快站起身,聞言順便翻了她一眼,臉上卻是不可抑制地興奮起來,“呵,挑釁我,看不把你殺個片甲不留!”
唯二做主的兩個人都發話了,其他人自然也各自站起身由着侍者綁好護具。
啟蟄沒卸護具,這時候就返回去再看張樂世一眼。
她從屏風側繞進去,把馬鞭甩給山茶邊問:“怎麼樣還疼嗎?”
張樂世已經知道了登聞鼓的事,見人進來忍住眼底漫上的喜悅,故意向她伸出一隻手做撒嬌狀:“人家還受着傷呢,都不說心疼一下我。”
啟蟄一把拍走她的手,往她身邊一坐,看她故意擺出委屈的表情揉着手背嬌嗔道:“事都攬了,不告訴人家一下你到底有什麼計劃麼?”按阿蟄的性子,若是無意,定然是要和陛下耍嘴再拿點好處的,才不會這麼容易就答應。
啟蟄挑了挑眉,受了傷也這麼敏銳,真不愧是樂世,但她并不欲多解釋,隻輕描淡寫道:“這案子清清楚楚沒什麼内情,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阿兄的意思也很明了,他确實不喜歡這件事,所以怕其他人按照他的喜好随便判了,故而找你,你放心辦就是。”
顧左右而言他!張樂世哼哼一聲表示明白,側過去攬住啟蟄胳膊,把頭靠在她肩上,一副全然依靠的樣子,眼珠卻滴溜溜轉。
看來隻從京兆府下手即可,該揪出的錯初揪出來,捉錢吏不能輕縱,但也不用太往上深查,打死官吏的鄉紳不能過罪,但也不能輕判,否則再敲登聞鼓就惹人心煩了。
外面白雲悠悠,張樂世靠在最心愛的人身上,慢慢梳理着思緒。
民告官一向會激發大衆的熱情,剛開始的時候民意沸然是一定的,如果太快回複會顯得予取予求,百姓覺得拿捏住了官府,下次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若是置之不理,再激動的情緒過一陣子也會消解,但強壓下去了并不代表會完全忘掉,若再有類似事情發生,民衆會把原來的事也一并想起來,迎來的就是更大的聲浪,這時候再怎麼處理,也不過是亡羊補牢,不能赢回心意。
不如就在事情第一次發生的時候挑個時機,給他們一個差不多的答複,既不傷官場根本,也不會助長氣焰,治理的平衡之道就在于此,權利的巅峰之上更是無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