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君上,我二人已尋遍整個魔界,未曾發現您吩咐尋找之人的任何蹤迹。”
魔君寝殿厚重的紅石大門緩緩開啟,華鈴兒與殺小生款并肩步行入殿中,恭敬地單膝跪立于雲慈身前。
雲慈端坐在主座之上,眉峰微蹙,殿内燭火搖曳,将她冷峻的面容映得愈發淩厲,修長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擊着扶手。
她沉吟道:“怎會如此……”
當日前來報信的村民分明言辭懇切,所呈遞的鈴铛亦的确是小師妹的貼身之物。
難不成是先前她與滄琰大戰之時,小師妹便已趁亂偷偷逃了出去?她愈想愈覺得合理,雲瑤那小丫頭素來機靈得緊,說不準一早便察覺出危險尋了脫身之法。
不同于宗門的其他弟子,雲瑤的身世同雲慈相差無幾,同樣是遭魔族侵害失去家人,不過她沒有雲慈那般幸運得以為仙尊所救,于凡界摸爬滾打十三載,适才得遇機緣拜入清元宗。
她若逃出,定然會返回宗門。
福至心靈,雲慈倏然站起身,華鈴兒與殺小生皆擡眸望向她,她卻并未分神理睬他們,闊步向外走去,隻留下殿内二魔不解地面面相觑。
雲慈禦使魔劍一路疾行,此時的她已然不像初換身體之時那般任由體内魔力肆意沖撞,幾乎可以運用自如。
她很快便離開魔族地界至于凡間,此處大多都是尋常凡人,不便再使用術法,她将魔劍收于體内,步行穿入人群之中。
到底是修煉多年、法力高深的大魔,滄琰的五感十分敏銳,雲慈幾乎是片刻便感知到四周投來的異樣目光。街市上行人熙攘,不少人偷偷觑目上下打量她,垂首附耳竊竊低語。
她先是蹙眉不解,随即胸口處泛起的絲絲涼意使她恍然意識到,自己如今穿着滄琰那身紅得跟山火似的敞襟袍子,上邊還鑲嵌着滄琰獨特審美之下的五彩晶石,在正午日光的映照下晃得人眼暈。
她頓覺面上一赧,貝齒抵住下唇,恨不能當即将這身不成體統的衣裳褪去,四下張望間,不遠處一家臨街的成衣鋪子如同救世神邸般躍然進入她的眼前。
雲慈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步入鋪内,掌櫃正趴在欄櫃處端着碗埋頭吃面,見她進門,先是一愣,随即堆起笑臉迎了上來。
“這位客官,可是要選衣裳?咱們店裡有上好的绫錦綢緞,款式新穎,包您滿意!”
雲慈擡眸,目光在店内掃視一圈,她先前思緒急切,并未留意店鋪風格,此番才發覺此鋪室内布置精緻,衣裳亦多是華麗的繁複款式。
半晌方駐目看向一件略素雅些的白色雲紋錦袍,頓首道:“便就這件吧。”
掌櫃連忙取下衣裳,殷勤地遞給她:“客官好眼色,這衣裳可是咱們店的鎮店之寶,用的是上等雲錦,繡工精細,穿在身上飄逸如仙。”
說罷,那掌櫃朝她湊近兩步,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過來,雲慈巋然未動,掌櫃也不覺窘,左顧右盼見周遭無甚旁人後便自說自話道:“浮玉山清元宗,你聽說過沒有?”
雲慈疑惑,難不成這家開在偏僻凡界的小鋪子與清元宗有什麼瓜葛?又莫非是哪名弟子的家人所開?
她凝目聽着,便見掌櫃擡起隻手捂在一邊臉側,用方圓幾裡皆能聽見的音量“輕聲”道:“清元宗三萬弟子的宗袍,便是出自我們店鋪之手!”
雲慈信以為然,作為掌門座下的大弟子,諸如衣食住行這等小事素來不必她親自操勞,她自然不曾曉得宗袍是出自何處哪家。
聽她如是說,隻當是這家鋪子有什麼獨到的過人之處。
“尤其是他們那個号稱仙門楷模的,叫什麼來着——”掌櫃撓撓腦袋:“啊對,慕容慈!”
話音方落,便見另一人搭話道:“不是東方慈嗎?”是街東賣豆腐的趙嬸子。
掌櫃啧啧嘴,一錘定音道:“哎呀,這些都不重要!”
她再度扯着笑湊到雲慈近前,眉飛色舞地講述着:“就是這個……慕方慈,對衣裳的用料什麼的,可謂是十成的講究。”
“既要錦緞單薄透氣而不漏光,色澤素白如雪皎潔似月,又要材質堅韌如絲如縷,經久耐穿而不易磨損。紋飾需得精緻細膩、繡工須得巧奪天工、針腳密而不亂、線迹隐而不顯——”
說至此處,她停頓片刻稍作喘息:“這般如此刁難苛刻的需求,可着實是難倒了不少同行,唯有我們家制成的方才入了她的眼!”
雲慈牽了牽唇角,屬實有些聽不下去,她怎不知曉自己竟何時成了如此刁鑽之徒,她生硬地打斷道:“所以,這件衣裳要多少銀兩?”
掌櫃聞言,眼尾的笑紋愈深了些:“要我說,您當真是好眼光呢!您挑的這件啊,與我們為那諸葛慈做的衣裳可是用的同一塊原布,經由同一名繡師所制。”
“掌櫃我看您甚是有緣,也不多要,就收您二百兩吧!”
雲慈對銀錢無甚概念,隻記得往日出門前師父總會交給她一個小錢袋子,道是出門在外總會有用的上的時候。
如今便着實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