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他狀若大度地擺擺手,語氣輕佻道:“不必太感謝本座!”
雲慈眉心緊旋,貝齒輕咬住下唇,指尖發着顫沒入掌心,好半晌才自喉中擠出一句:“俗不可耐。”
“俗?”滄琰像是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兒,徒然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顫聲道,“你說本座耗時整整三個時辰、嘔心瀝血的巨作——俗不可耐!?”
他素來行事張狂作風高調,旁人不論是罵他喪心病狂,又或是斥他品行低劣,他都可以做到一笑置之、渾不在意;卻唯獨接受不了旁人質疑他的審美。
要知道,從前在魔界,即便是最初取前任魔君禦冥而代之後,他親自将魔宮重新布置了一番,不論是那些個大魔小魔,凡是有幸見識過他寝宮裡的,無一不是贊不絕口。
華鈴兒和殺小生一度更是憑借偷偷販賣他房裡布置的圖紙賺了個盆滿缽滿。
滄琰幾乎被她氣笑了,鼻翼間的喘息聲愈發粗重,胸膛劇烈起伏。他猛地向前一步,逼至雲慈近前。
便在他做足了準備想要同雲慈大辯一番時,有人十分沒眼見地于此時叩響了屋門。
滄琰面色陰沉,不耐煩地一把拽開屋門,怒斥道:“誰呀?是哪個不長眼的?”
“砰”地一聲,屋門大喇喇地敞開撞到牆壁上,門外的風青淼微微瑟縮了下,強擠出一抹笑容,讪讪道:“抱歉啊,大師姐,弟子是不是來的不太是時候?”
雲慈見狀,方欲開口,卻聽滄琰已然先她一步冷聲道:“既知自己來得不是時候,還不抓緊離開。”
“滄、主……”雲慈心下着急切,抿了抿唇,有些喚不出口,“你……”
“大師姐、阿辭公子,弟子是來代師父向你們道歉的。”風青淼蓦然脆生生開了口,“師父隻是因着當初師娘死于魔族細作手中之事,故而對魔族相關的事情格外較真,并非有意針對你們。”
她側身露出身後半人高的檀木箱子,開口道:“這裡面有三株萬年人參、六株千年的天山雪蓮、還有兩株九葉靈芝,都是師父庫房内上等的珍稀之物,今日弟子代他将箱内所有物什贈與二位,以表誠意。”
滄琰本就情緒不佳,此番更是沒甚好氣,瞧也不瞧地上的箱子,嗤笑道:“那你師父自己怎的不親自來道歉,是放不下他那張老臉嗎?”
風青淼不知所措道:“師父、師父他……”
“主人!”雲慈終于下定決心,咬咬牙喊出聲來,話音方落下,一抹深紅便自面上染至耳尖,她羞赧地垂下頭。
滄琰愣了一下,心情瞬間大好,索性不再同她計較先前“雅俗”審美之事。
順便也不再為難門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風青淼:“行了,我們接受你的道歉,東西留下,你走吧。”
風青淼如蒙大赦,欣喜道:“多謝大師姐,弟子先行告退。”
待她的身影全然消失在視野以内,滄琰微微側目,瞥了眼身後暗自羞惱、垂首不語的雲慈,唇角輕勾,眼底掠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輕咳兩聲,強壓下心頭那抹戲谑,故作冷冽地朝門外的木箱子揚了揚下巴,語氣淡漠地差遣道:“怎麼,作為本座的随從,連這點眼色都沒有嗎?”
雲慈依舊沒有吭聲,隻默默垂着首,兀自走出屋外,俯身去搬那箱子。
滄琰打斷她,語氣刻意夾雜上幾分不耐地道:“是見不得人還是怎的,總是垂着腦袋做什麼,把頭擡起來!”
見她依舊無所動作,滄琰眸色一沉,索性親自走過去,趁着她俯身搬箱子的功夫,探手鉗制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擡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間,滄琰垂下眸,當即迎上一張泛着紅暈的羞赧面容,鼻息尚還冒着汩汩的熱氣。入目雖是他自己的臉,他卻好似透過那張皮囊,看到雲慈素日裡那副清冷的面容染上绯紅的姿态,沒忍住輕笑出聲。
滄琰眸光微暗,指尖按在她下颌處輕輕摩挲了一下,語氣低沉,帶着幾分玩味:“本座沒有聽清楚,你剛才——喚本座什麼?”
雲慈呼吸一滞,臉頰愈發滾燙,隻低着嗓音道:“沒什麼。”
“哦?”滄琰揚了揚眉梢,仍不準備放過她,勾唇輕笑道,“可是本座怎麼聽見,有人喚了本座……主、人?”
雲慈偏過頭,盡力将神情恢複作往昔那副冷淡自持的模樣:“或許是你聽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