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個時節,黔首們早已經春種完畢,蹿了半截高的粟苗麥苗迎風生長,入眼皆是綠色,看得趙青元心情好極了。
“這邊的糧食長得沒鹹陽那邊好,嗯……改進空間很大。”她微微偏頭和蒲草說話。
忽的,一個聲音從橋的另一頭傳來。
“唉那個小丫頭,去橋下把老夫的鞋撿上來。”
“?”
一群人腳步一頓,齊刷刷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棵需要數人合抱才能圍住的大樹下,坐了個灰布麻衣,頭發有些白的老頭,剛剛那聲喊,正是他發出的。
侍衛們齊齊皺眉,章邯手放在劍鞘上,蒲草也上前一步擋在趙青元側前方,大家都十分困惑。
這老頭哪冒出來的?剛剛那樹下明明沒人來着!
看他們大驚小怪的樣子,老頭似有若無地小小翻了個白眼,“老夫的鞋。”
他下巴朝橋下一揚,又重複一遍。
蒲草擰眉,小聲道:“公主,奴婢去把他趕走。”
這老頭實在是沒眼力見,沒看到他們一夥人的衣服不似常人嗎?
指使公主給他撿鞋?他怕是不知道他們身後跟的随便一個秦銳士都能撂倒他。
“不用。”趙青元拉住蒲草的手腕,自己慢慢往老頭的方向走。
這一幕……章邯他們想把老頭綁了給他點顔色瞧瞧,而趙青元,則是靈光一現,想到了點什麼。
嚣張老頭,橋下撿鞋。
這不是張良得太公兵法時候的劇情嗎?
有點巧,不确定,再看看。
這是一座有些年份的石橋,兩方橋頭間距離不遠,很快,趙青元就到了老頭面前。
老頭十分随意地斜靠在樹根上,姿态放松,完全沒因為對面一群人來勢洶洶就因此有什麼特别反應。
“敢問長者,可是有話要對我說?”趙青元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讓蒲草往老頭旁邊鋪了個墊子,然後自然的坐了下去,那閑适的樣子,比老頭都還要随意幾分。
赤松子:“……”
他不接話,隻把自己沒穿鞋的腳往趙青元面前伸了伸,示意他要他的鞋。
趙青元默默撇嘴。
說實話,老頭這腳在泥巴地裡踩了半天,她不太想看。
那橋下的鞋……她自然也不想親自撿。
一個侍衛下去撿鞋了,趙青元沒動作,赤松子哼一聲,到底也沒說什麼。
沒眼光的丫頭,老夫的好東西不給你了。
“長者有話要對我說的話,就請講吧。”要真是黃石公,并且打算把原本給張良準備的太公兵法給她這個天命之女的話,也不要再猶豫了,直接拿出來吧。
這邊趕緊結束會晤,她待會兒還要繼續去看其他黔首的田地呢。
遠遠望過去,那邊山腳下還能看到有幾個黔首在田間忙碌,她打算去找他們了解了解當地情況。
“你認識老夫?”小丫頭語氣平淡,赤松子眉頭一揚,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這小丫頭,說瞧不上他吧,那倒也不是,一點架子都不擺就挨着他坐下了,可要說對他尊敬吧……那就更不是了,瞧這随心所欲的樣子,倒像是和他一起坐路邊茶館喝茶的普通路人。
“不認識啊。”趙青元慢悠悠搖頭。
确實是有那麼點猜測,可也不好說,總之,她不打算自己先挑破。
破舊的布鞋被放到赤松子腳邊,他餘光掃一眼趙青元,見她微微仰着臉在吹額前的碎發玩,一點注意力也不分給自己,腳踝動了動,自己把鞋穿上了。
“老夫有一個名号,叫赤松子。”赤松子盯着趙青元,看她的反應。
他這個名号,不說人盡皆知,但在上層社會裡,那還是有點名氣的。
如果這個小丫頭不是個無憂無慮隻會玩樂的,就應該對他有些耳聞。
哦豁。
趙青元眨巴了幾下眼睛。
赤松子……還真是黃石公啊!
他不是據說在下邳隐居嗎?怎麼會溜達到濟北郡來?
“哦,先生好。”趙青元緩緩勾起嘴角。
據說黃石公深谙黃老之學,精通兵法謀略,還擅長相人之術,那他今天找自己,不會是相中了她這個大才吧?
“看來你确實認識老夫。”赤松子輕哼一聲。
“略有耳聞。”
史書記載,黃石公相中張良,為了傳授他兵法,考驗了他好幾次,還非要讓張良給他穿鞋,那麼……剛剛趙青元也沒給他穿鞋,看來這太公兵法,應該是與她無緣了。
不過說實話,趙青元其實也沒那麼想要,嬴政滅六國後,鹹陽宮裡塞滿了六國搜刮來的各種書,她要真想看,随便去翻,看個幾年也看不完。
不缺這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