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槐澤眼中不帶情緒，放在桶壁上的兩指微微用力，指尖泛白，指旁的酒桶隐隐出現裂縫。桶裡那人依舊一聲不吭，縮在桶裡沒有動作，但起碼他眼上微弱的光還能被看見。

他一直在盯着……

槐澤敢肯定。

既然這樣，槐澤就當他默認了。

緊接着，桶壁上傳來清晰的裂縫聲，指旁的龜裂迅速擴大，像是樹根一樣逐步蔓延，向下侵蝕，最後彙聚在底部。

破裂出的縫隙使得酒桶不再擁有支撐力，槐澤攏指往下輕輕倒叩，桶壁刹那間分崩離析，變成片片碎塊掉落在地，桶中人的模樣也得以顯露。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烏黑純亮，讓槐澤想起了玉硯上暈開的墨汁，溫潤但卻是一灘小小的深淵，讓人看一眼就足以沉淪。

連呼吸都要停止……

江舟與聞聲看來，隻見一堆破罐片子上蜷縮着一個瘦成幹的人，看着體型應該還是個小孩。那小孩身上胡亂挂着、裹着幾條要碎成渣的破布條子，露出的肌膚也黑黢黢的，頭發攥成條肆意披在身上，手裡緊握着不知道拿了啥，讓人根本看不清模樣。

……

收回扶翊，江舟與幽暗的眸子裡藏着打量，他不動聲色邁步打算走到槐澤身旁，給這個莫名其妙神遊的呆貨來一巴掌。

兩步走進，那小孩的面容就露在眼前。

……

江舟與：。

露了個寂寞。

那小孩臉上整地跟個花貓一樣，蹭地臉上黑一片灰一片，鼻尖上還沾着牆灰白白的。

小乞丐。江舟與客觀評價。

所以他的好師弟為什麼看一個小乞丐迷了眼，是也想體驗一下乞丐的生活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江舟與可以讓他現在就是。

好在槐澤隻是晃神一瞬就收回來了，他看着眼前因害怕而緊縮着往後躲的小孩，心髒頓了一刻，纖指從随身袋裡扒拉出一顆小果子，是他躺樹上睡覺時順手摘的。

捏着果子輕輕一抛，正正好落在小孩懷裡。那小孩眼神看起來很兇，此時正死死盯着眼前的槐澤，耳朵支起來聽着附近的動靜，像隻受驚的小獸，似乎下一秒就會被吓竄到牆上。

那小孩被槐澤的果子一砸，吓得一哆嗦，他趕緊朝着槐澤方向呲牙。

但在江舟與看來，罐片上的人就像個不會繃緊腳腕準備逃跑，更不會伸出指甲去抓人的野貓。遇到危險了隻知道弓起身子炸毛，虛張聲勢……

看到這一舉動，讓槐澤想起了前幾日在後山看到的小奶貓，被他摸一下就哈一口，特别可愛。

這一聯想，在槐澤看見小孩呲牙時露出的虎牙後更為相符，他先是壓下嘴角，忍了忍，實在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但反應過來後趕緊屈指擋了下揚起的嘴角，擺出正經的模樣，用滿含笑意的眼睛點了下果子，試圖建立友好。

跟着槐澤的目光，小孩的注意力回到了翠綠的果子身上，他捧着小果子湊過去聞了聞，随後狐疑的擡頭對上槐澤的目光。

槐澤虛空朝着果子點了點。

小孩這才試探的，埋頭咬了一口。甜膩清香的滋味刺激着味蕾，勾出他肚子裡壓不下的饑餓感，一口過去，他狼吞虎咽，嚼都沒嚼咽下去大半塊。等手上傳來刺痛感時才發覺已經吃完了。但胃裡卻跟沒吃一樣，依舊在不斷翻滾蠕動，以灼熱的陣痛感催促他再多吃點，再多吃點……

“你想跟我走嗎？我帶你去吃果子。”

他的耳邊突然響起清澈幹淨的聲音，是離得近嗎，那聲音帶着他的心跳輕輕的共振，胃裡的灼痛感也輕微減淡，他迷茫的擡頭，看見了伸在眼前白淨的手掌和比山泉還溫潤的含笑的眼睛。

這種感覺很陌生，像是被蠱惑，像是中了妖術，心跳很快、很重，牽着耳膜，撲通撲通，全身的血液都撲通上湧。

令人莫名的恐慌、害怕、無措。

他撲騰着腿連忙後退，他驚恐…他生病了，大腦暈眩空白，這點更加深了他的判斷，生病了……

槐澤見小孩吓得後退，心裡暗道還是冒進了，他注意到小孩撐在聲旁，止不住發抖的手，歎口氣。

直接探身過去，大手蓋在小手上，不由分說握住，手腕用力一扯就給扯動了，将眼前灰撲撲的小孩扯進懷裡。

“不說話當你默認了。”槐澤冒進慣了，他攬着小孩，聲音中忍不住染着笑意。就是但是摟着，就能感覺到小孩身上根本就沒幾兩肉，瘦的隻剩骨頭了。

他另一隻手摸摸包裡，實在是沒找到之前偷藏在裡邊的糖。腦海中靈光一閃，他擡頭看向師兄，用眼神控訴：你是不是給我的糖摸走了！

江舟與白他一眼，但手上還是不知從哪摸出塊包裹完整的酥糖，他丢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