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推開門進入殿内,複又轉身将門掩上,末了微微擡頭看着面前負手背對着自己的點辛。
點辛聽見關門聲後方才轉過身來。
小乞丐迅速收回視線垂下雙眼。
他眼底含着一絲輕蔑,瞧着小乞丐道:“聽栖葉說你是孤兒,無名無姓,此前一直是以乞讨為生?”
既無靠山又無正經出身,還是這樣的資質……
小乞丐不用看便知點辛是何神情。
絲毫不顧及她感受地,點辛将她不堪的一切以這樣的口吻點出來,就如同将她鞭笞得皮開肉綻後曝曬于烈日下。
她想分辯:她爹娘還在時她也是有名字的,叫念娣;她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會乞讨的……
“是。”
千百種情緒在心裡激蕩起來,但最終隻化為她舌尖擠出的這一個字。
點辛沉吟了會,語帶笑意道:“既然如此,便賜你道号‘栖爾’罷。恰好音同乞兒。”他似乎覺着這名字頗為有趣讨巧的樣子。
栖爾揣摩着點辛的内心:他就是想要我每提及這個名字一次,便提醒自己一次、讓自己想起那個卑微低賤的出身罷!
她在心裡又給點辛添上了一筆。
說完這些點辛似乎覺着沒什麼意思了,轉身忙起其他事務來,随意地揮揮手斥退了栖爾。
栖爾出了門便見栖葉仍等在門口。她稍稍有些訝異:他竟然有如此閑心。
栖葉也詫異道:“這般快?師父可賜好道号了?”
栖爾遲疑地點點頭,故意模糊不清地說:“栖……”
雖說栖爾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名字的另一層意思,但被問起時,口頭仍忍不住有所逃避。
栖葉大緻聽清了,他點點頭又問栖爾:“寫作哪個字?”卻并沒有借這名字打趣調侃栖爾。
沒等來意料中的反應,栖爾不知為何有些不自在,幹巴巴地答道:“師父沒說。”
“依師兄拙見,當是‘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的‘爾’罷。”
栖葉如和煦的春風般笑道,未等栖爾有所反應,他又招呼栖爾:“師妹跟我來,我帶你熟悉熟悉勾銳殿的環境。”
栖爾跟在青年身後,面上無甚表情地看着他的後背,心裡對他做下評價:不谙世事的爛好人。
勾銳殿人不多,栖葉很快就帶她轉完了,現下正帶她去分配到的起居處。一路上不停地搭着話:“師妹從前識過字麼?”
栖爾覺着栖葉不停地同她說話,來來往往十分麻煩,因此每次隻簡單回答。
“……沒有。”
栖葉隻覺得這師妹小小年紀如此寡言,性情有些孤僻。
“師妹不必憂心,因着每次招收的弟子年齡至低僅有六歲,門派内設有學堂,師妹屆時在管事處報個名便可。”
我并沒有憂心。栖爾想道,但她對于能夠上學堂這事還是樂見其成的,于是應道:“好。”
“說起來,師妹如今年歲幾許?”
“……不知。”生辰這件事,自她記事起爹娘便不曾在她面前提及過。
栖葉早在先前用神識掃過她時,便根據骨齡估算出了她的年歲,現下不過是搭個話頭。
栖葉笑笑,道:“我先前觀師妹骨齡,約莫是幼學之年。此番擔心觀測有誤,才多此一問。”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兩人不久便到了栖爾的院子裡。
栖葉對她道:“咱們鈎銳殿本就人少,女弟子更是稀數,我便做主将這個院子分給了你。”
接着栖葉又細細說了些起居事宜,因還有事務在身就離開了。
聽他的意思,這整個的院子都是自己的?倒也清淨。栖爾難得心情舒暢了些。
将自己拾掇幹淨後就栖爾便靜靜地躺在床上,因為初入仙門,腦袋裡這樣那樣地思慮許久才入了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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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師妹?起來了嗎?”
躺在床上的栖爾猛地睜開眼。
許是太久沒正經在床鋪上睡過覺,自己竟然睡得這樣沉。
栖爾下床打開門,表情木讷地看着門外的栖葉。
栖葉瞧見她臉上的紅印,便知她才起來,不禁心下有些感歎:性子再怎麼老成,也還是個貪睡的孩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