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是夢中。
栖爾舉起酒盞,一仰頭,将酒水盡數澆進了寬大的袖口内。
看着栖爾這廂飲下喜酒,寶月也樂呵呵地将手裡的敬酒一飲而盡,随後穿着戲服樣寬大的禮服施施然離去。
看着寶月略顯滑稽的背影,栖爾有些奇怪自己為何會做這樣一個古怪的夢。
這個夢又是從哪裡開始的?剛離開桃谷時?又或是寶月和魍魉同自己失散時?
栖爾将酒杯磕在桌上,手指在思慮時慢慢地搓撚着。
婚宴……新郎還是寶月……
既然是自己的夢,她不禁想到一種可怕的假設:新娘該不會是魍魉罷?
栖爾将這個念頭抛至腦後,無論如何,自己得從這個夢裡脫身,找到真正的寶月和魍魉。
自己不妨先順着這鬧劇看下去,興許故事完了,自己便也醒了。
“铛——!”
熟悉的鑼聲敲響,周遭的光景變戲法似的陡然一閃,從黃昏極快地切換為了青天白日。
栖爾眼前一花,發現自己突然又陷身街邊的人頭攢動裡。
她順着這些扮做人樣的精怪翹首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瞧見了一身紅袍的寶月。
寶月仍舊是一副傻樂的模樣,端正地站在朱紅的大門前,目光投向遠方,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來了來了!”
周遭突然爆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低語,栖爾明白過來:這是在迎親了。
這夢裡的時辰竟是這般亂來的,前腳分明是在黃昏宴客,這會卻回到了白日迎親的時候。
一群穿着紅色短打的轎夫擡着喜轎吱吱呀呀地由遠及近,并一個極瘦長的媒婆子搖搖晃晃地跟在一旁。
栖爾看着那媒婆,雙眼不自覺睜大了幾分:
——魍魉?
是也,這媒婆同所有精怪一般沒有雙腳,但卻也沒有軀幹同四肢,隻頭臉處有一團藍綠的靈體。
這身媒婆的衣服空蕩蕩地挂在它身上,遠遠看去便是極為細長的一條了。
魍魉似乎也有所感應,靈體轉向栖爾這方,緊接着它的靈體便頗為激動地抖起來。
但似乎礙于此時媒婆職責在身,它并未當即沖過來。
‘砰’地一聲,轎子停在了大門前,同時轎身傾斜,一隻小船似的繡鞋踩出來。
衆人矚目下,新娘站到了寶月身前。
這新娘的身形竟意外的颀長,兩人站到一處,将新郎襯得有些纖細。
許是這做夢的人自個對結親的流程也不甚清楚,這結親的流程十分草率荒唐。
隻見衆精怪烏泱泱地擠上前,将兩人一起擁進廳堂,鬧鬧嚷嚷地便要開始拜堂了。
栖爾遠遠瞟了一眼,隻見那高堂的座椅上擺了兩個草編的假人,叫人平白覺得詭異。
她正要跟上前,卻被叫住了。
“喂!你怎麼也在這!”
栖爾轉過身:是魍魉。
倒是很久未曾聽見它在自己腦子以外的地方說話的聲音了。
魍魉正常的反應與其它人格格不入,這夢裡魍魉的幻象瞧着似乎聰明許多。
難不成它便是從這夢裡離開的變數?
栖爾決定試探一二:“這是我的夢,我如何不能在這?”
魍魉的幻象那張非人的面目上似乎做出了一個看傻子的表情。
“你跟那魔族丫頭一樣睡傻了不成?”
“……什麼?”
“跟我過來。”
魍魉左右看了看,将栖爾匆匆帶到一處偏門。
栖爾這時有些反應過來:“你真是魍魉?你方才所言是什麼意思?”
魍魉卻并不着急解釋,而是反問栖爾:“你先說說你這邊發生了什麼?”
“我們進入夢桃谷後,先是你消失了,随後就是寶月。我為了找你們想辦法走出了桃林,接着不知怎麼就來到了這座宅邸……”
“錯了。”
“我們從未失散,從一開始,你和寶月就昏睡在了夢桃谷的入口。”
“咱無論如何都叫不醒你,料想應當是這桃林有古怪,便隻能進入你的識海探查,卻沒想到咱也被拉進這夢裡出不去了。”
魍魉這廂倒豆子一般說了個幹淨,栖爾卻頭疼起來。
還以為找到出路了,未曾想卻是另一個噩耗。
她壓着心裡的惱意問道:“那正在的拜堂的那個,是真正的寶月?”
魍魉也歎了口氣:“是也,似乎是因為修為不足,她和那個新娘一般,已經完全沉在夢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