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鍊雖然已經卸去了,他的手腕上卻還留着印子。
莊絨兒看着不爽,又拿出霖肌膏來給他反複塗抹。
她用指頭點着藥膏,在他腕上輕輕揉開,一股清涼的藥味彌漫開來。
藥味是霖肌膏本身的味道,那股清涼卻像是被激發出來似的,淡淡的,冷冷的,卻十分好聞——那是阿淮的味道。
因為她一味地撫摸,而使得那陣似有若無的香氣擴大了些許。
莊絨兒舉着那隻被她塗藥的手腕嗅了嗅,又去聞阿淮的頸側。
這裡的氣味最明顯,讓她想起某一年谷中大雪時,埋于雪裡的檀香木,和阿淮身上的味道很相似。
莊絨兒把頭靠在阿淮肩上,一邊聞着他的味道揉捏他的手,一邊思來想去。
籠子中雖狹小親密,但舒适性當真有限。
或許該叫紙人再買張床來。
還應該傳信回蠱,叫人趕快建出一座給阿淮住的金屋。
金屋要冬暖夏涼,普通人難抵冷熱,必須溫度适宜。
正想到這,忽得聽見那些被她盡數屏蔽了去的人聲中,有人提到了築靈枝。
她隻得再度抽出神回到唱寶會。
當然,現在競拍的寶物還不是築靈枝,卻也令莊絨兒着實驚訝了一番——
“噬神珠?!還真是噬神珠,那豈不是說那築靈枝的消息也做不得假了?”
“……此物出現在這兒可不是什麼好事。”
“此話怎講?”
“萬一出了岔子,豈不是給了有心之人可趁之機?”
“你以為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攪亂唱寶會?未免太不把莊家看在眼裡。更别說,這噬神珠上還有個罩子呢。”
“噬神珠可以封印靈力,卻也損人不利己,我實在想不到有何種場合能用上這東西……”
“不管了,押上寶試試!除了築靈枝外。我不信還會有比此物更稀奇的奇珍了!管什麼用不用的上,收藏起來也是極好!”
噬神珠……
莊絨兒眉頭微微蹙起。
她早知道本次唱寶會恐怕另設有局,往屆唱寶會還從沒有提前放出過小道消息,這一回卻早早地将築靈枝、尤雪泣舊物等寶物的消息流出。
放上了餌食,為的是哪一條大魚,莊絨兒不清楚,但她知道應該不是為了釣她。
摧寰谷複生邪術無人知曉,普天之下恐怕沒人知道她正在謀劃着将荊淮複生。
收集天财地寶對于她這樣的半個丹修而言并不稀奇,畢竟每樣材料除了融合在一起可以施展複生邪術外,分開還各自有着各自的妙用。
築靈枝的消息不單為針對一個她。
而這個已經被她買到手的酷似荊淮的男子,她親眼看着他在唱寶會開場前還在籠中遊街,可見是個被臨時塞進來的“寶貝”。
最多說明那位神通廣大的莊家認識荊淮的臉,也知曉她莊絨兒的心意,明白這是一門必定成交的買賣。
卻不意味着是專釣她上鈎,否則怎麼會臨時加塞,肯定早就準備好并放消息出去了。
但現在,場上有噬神珠在,哪怕設局不為困她,恐怕也難免會出現累及她的情況。
謹慎一些,現在離開也許是最好的,可是築靈枝又還沒有開始競拍…
莊絨兒微微提起了心,陷入猶豫之時,雅閣的外窗上響起了輕拍之聲。
小紙人哼哧哼哧地爬上來,身上裹着的紙繩将它的腰部勒成了一條細線。
它站在窗沿上朝着莊絨兒鞠了個躬,便輕飄飄地倒下了。
一隻灰撲撲的蟲子慢吞吞地爬下牆根,漸漸消失于視野。
莊絨兒了然,看來紙人買了相當多的東西,以至于它帶不上來。
她朝小蛇看了一眼,那蛇立刻又粗長了許多,已經不能叫做小蛇。
它順着窗沿爬下去,從還停留在莊絨兒視線中的蛇尾可以看出,它又長大了,直接變成了一條白蟒。
莊絨兒不禁啞然。
紙人到底買了多少東西?鬼市的物價如此之低?
白蟒整個滑下雅閣,幾秒後,它以蟒頭頂開窗子,身子卷上來了一大堆包裹——
有用油紙包着的油炸小吃,好幾籠屜的包子,大鍋裡整塊腌制的醬牛肉,挂在烤架上的烤雞,若幹凡人食用的蔬果,摞得有小腿高的甘露筒……
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套男子的衣衫,靴子,甚至還有一件雪白的狐毛大氅。
衣食具備,小紙人還不忘買上“凡人喜歡的東西”,即一壇看上去很廉價的釀酒、一塊配有銅鏡的胭脂、一把幼童耍的桃木劍、兩本封面不太正經的話本子。
莊絨兒一時都忘了細想唱寶會的陰謀,她沉默片刻,把乾坤袋甩給白蟒,讓它幫忙把東西全部裝進去。
白蟒廢了好一會兒才做完,縮回小蛇模樣,把袋子交給莊絨兒後谄媚地在她手上蹭了蹭。
莊絨兒擠出食指上的一滴血喂入它口中,小蛇如同醉了酒般晃晃悠悠地盤回乾坤袋上,假寐起來。
而那噬神珠還未拍完。
“怎麼莊家還不做選擇,莫不是每一個都看不上,不想換了?”有人忍不住問道。
他話音才落,隻聽“啪——”的一聲,手中拖着蒙有一層白霧的噬神珠的笑佛侍者踉跄了一步,那些白霧如同炸開的冰面,帶着脆響粉碎消失。
靈力盡失。
莊絨兒立刻擡起頭,眸中滿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