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平穩前行,樹林在車窗外一幀幀快速閃過。
邀請青年上車的主人主動打破沉默,麗小姐微微向前傾身,露出微笑:“那個,還未請教您高姓大名呢。”
青年回過頭:“啊,我姓蘇,蘇元曜,夫人您叫我小蘇就行了。”
剛剛還在玩手指的女孩一字一句地艱難發音:“元…元曜……”
蘇元曜笑起來:“對日本人來說是不太好念。”
“真是讓您見笑了,”女人坐直了身體,姿态優雅大方,看樣子受過良好教育,“我是麗,這是我的女兒月,阿月,不可以擅自叫對方的名字哦。”
她的手自然放到女兒頭上,女孩癟起嘴,轉過頭不說話了。
“阿月姑娘不高興嗎?”蘇元曜發問。
“哎呀,因為她爸爸工作忙,不能來陪她,本來說好了今天是要一家人一起過來的…”
麗小姐如此解釋,看神情的确有些落寞。
“您先生事業這麼成功,忙一點也是情有可原的,”蘇元曜在羽織口袋裡掏了掏——他将“袖中乾坤”調換了位置,那一堆點心糖果此刻都跟劍和鏡子放在一起——然後他掏出一塊印刷着橘子圖案的水果糖,遞到女孩面前,“阿月姑娘,要吃糖嗎?”
阿月擡頭看了母親一眼,這才在她的微笑示意下接過了那塊糖果。
“謝謝曜曜哥哥。”
女孩咬字有些含糊,看上去還有些害羞,她并未當場剝開糖果吃掉,而是将那塊糖果放進了紅色連衣裙的口袋裡。
麗小姐又歎了口氣,她和蘇元曜萍水相逢,也許就是如此女人才願意多說一些話。
“實際上,現在的這位先生還隻是我的男友而已,雖說阿月很喜歡他,但能不能走到最後,還得看我父親的意思……”
她的女兒脆生生打斷她:“我就要這個爸爸嘛!”
麗小姐笑起來,又摸了摸女兒的辮子:“好了好了,去吃糖吧…哎,要留給爸爸吃?”
阿月捂住口袋,噘起嘴。
麗小姐無奈:“算了,都順你的意吧…”
得換個稱呼,不能叫夫人,蘇元曜在心頭琢磨,同時開口:“還真是辛苦啊,麗小姐你不喜歡他嗎?”
女人怔了怔,才回答道:“也不能這麼說,月彥先生是很完美的男性,但總覺得他對我有所隐瞞……”
“唉,我跟我家那位也是這麼分手的!”青年拍起大腿,似乎深有共鳴。
“哦?哦!”麗的神情一振,顯然來了興趣,“所以元曜先生你才要到極樂教去啊,聽說那裡很有一套,隻要過去傾訴,人生的煩惱十有八九都能得到解決。”
“真的嗎?”蘇元曜撓撓臉頰,“我原本還很擔心是什麼騙人的教派,不過麗小姐你都這麼說了,我就放心了。”
青年又露出笑容,牙齒熠熠生輝。
反倒是女人自己苦笑起來:“我也是第一次上門,跟人結伴去,好歹安心一些…”
眼前已經出現了蘇元曜昨日飛在天上時見過的寺廟,黑瓦白牆,最頂上有一座指向天空的小塔,四方檐角俱都翹起,正是非常經典的廟宇建築,門上的匾額是用幹練書法寫下的五個大字:萬世極樂教,雖然看上去有一些年頭了,但字迹仍清晰圓潤,金砂飽滿欲滴。
一位穿着純白和服的女子正在門前掃地。
汽車穩穩停在寺廟門口,掃地的女子看了看汽車,便丢下手上的活計,朝下車的幾人鞠躬問好。
“歡迎各位莅臨萬世極樂教,其他客人已經到了,小女子真紀,已等候各位許久。”雖說話語很恭敬,但女子舉手投足都自帶着一種不卑不亢的風範。
麗小姐戴上陽帽,牽起阿月的手:“我們是月彥先生介紹來的——”
“是的,月彥社長已經跟我們提前打過招呼了,麗小姐您不必擔心,”真紀又鞠了一躬,“教主大人已經安排好了。”
然後她又擡起頭,向蘇元曜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位是——”
“月彥先生還有生意要忙,我們帶了另一個朋友,”麗回答道,“他姓蘇,是早稻田的留學生。”
真紀若有所思:“留學生嗎…”
青年上前一步,主動補充了一句:“主修外交和天文。”
“原來如此。”真紀笑起來,這個女子整體年紀約莫在三十上下,有一雙水靈靈的杏仁眼眸,下颌圓潤,看上去溫婉動人。
她從麗小姐手上拉過阿月的手,三人一起進了大門。
是他剛認下的那個小師弟記憶中的女人呢,蘇元曜摸了摸嘴唇,她的确就站在這堵牆下,說了什麼來着,“這裡有我就夠了吧”,沒錯,是這句話。
而且旁人看不出來,身為同類的心魔一定能瞧出關竅,真紀這個女人很明顯地身魂不合,用的也不是她原本的身體。
這些鬼身邊都被滲透成篩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