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蒼甯剛想笑,又愣了愣。不是,那是和誰?
“那是誰?”
晏長書不答:“你不是不在意麼?”
“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晏長書你别走,你先告訴我呀!”
小鳥叽叽喳喳,繞着他問個沒停,二人的腿糾纏到一處,眼看要摔倒,晏長書将她攔腰護着,摔在床榻上。
蒼甯一點沒有受到影響,從他胸膛上撐起來,眉似蹙非蹙,珠钗似落未落,墨一般的烏發垂落下來,發尾掃在他的臉龐上,涼而癢。
這床榻的确有些硬。晏長書後知後覺地想。
不過夜裡,她都睡在他懷中,不會硌着她。
蒼甯眯着美眸,一語不發地扒拉他的衣襟,他看見外頭的日光,忽而想到,昨夜,他們便在這張床榻上,這個位置,交,纏。
那會兒,她說,要他愛她。
他把她那時的話全都當真。
她說她喜歡的人,他當真。
她說她不在意,他也當真。
如今的她,生着氣,分明在意他的模樣,他該不該當真?
日光暈眩,晏長書體會到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從心中迸發出強烈的占有欲和絕望。
他擡起冰涼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地,讓人摸不着頭腦地,詭柔地笑出聲:
“要和我試試嗎?”
蒼甯扒他衣裳的手一頓:“什麼?”
晏長書黑眸中閃着異光,聲音低而沉,像日暮時的鐘,撞出粉紫色的日落。
“和我做,愛。”
他的手冰涼,眼神也是冰涼的。
這不像是他的請求,反倒是将自己推到搖搖欲墜的懸崖邊,孤注一擲。
蒼甯失去了生氣的表情,愣了一瞬,随之更加生氣。
“晏長書,你誰都可以嗎?誰都可以這樣嗎?”
“嗯,”他喉珠顫動着,極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眼尾發紅,“如果是你,可以嗎?”
蒼甯攥緊他的衣領,眼眸中氤氲着失望和怒氣,忽而惡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清脆一聲響,晏長書略微展眉,蒼白的面上,留着幾根清晰的指印。
他黑眸濃墨似的,又笑了笑:“……蒼甯,你喜歡的人很多嗎?”
他從前聽說的,現在聽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他曾說過,那個人離開她,就是不愛她。
“多一個少一個,又怎樣?”他無意識地喃喃。
蒼甯咬着唇,又扇了他一巴掌。
“晏長書,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他敞着衣領笑出來,眉眼深深,自嘲而悲憫。哪怕是這樣,蒼甯同樣覺得怦然心動。
“你……你混蛋。”
他想,她定是對他很失望。
她也許很快就會離開,這是他的理智想要的,卻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她轉身離開了,可隻要還在這所醫鋪,在夜裡,她總會回到他的懷裡。
在初夏溫柔的沉夜裡,他攬着她的腰身,撩開她汗津津的烏發,小狗似的委屈輕喃,控訴她白日裡打了他兩巴掌。
這是他們這麼多日,在白日裡為數不多的觸碰。
蒼甯沉醉在快悅中,神思混沌,摟緊了他的脖頸。他将她壓在床頭,攏着她的手,放在心頭,黑眸灼灼發亮:“甯甯不會打他是不是?以後甯甯隻打我,甯甯隻來欺負我,可不可以?”
如非不能得到愛,得到唯一的欺侮,都是特殊。
他舔咬她手腕上的血痣,要咬下來吞進肚子裡般。他在她身上留下印子,毫無顧忌,像是等着她大發雷霆,在白日徹底離開,又像是等着她再給他一巴掌,好叫他在她心裡留些不一樣的痕迹。
這樣她就一定會記住他。
一想到這樣,他便激動得渾身顫抖,連死都不怕。
翌日,她醒了。
晏長書照例端着藥汁在門口等她。
蒼甯喝完藥,顯得有些迷茫。
她身上,有他的痕迹,他的香氣,她自己的水液。
他身上亦然。
他沒有洗掉這一切,這樣,就不會随着一個逝去的黑夜消失不見。
他垂着眼睛,将洗淨的綠葡萄,送進她嫣紅的唇瓣中。
潔白的雙齒咬破了汁水,從唇縫中流下來。一如昨夜。
他顯然有些着迷,一顆一顆往她唇裡送,将她的腮幫子塞得滿滿的,食指碰到她嬌軟的舌。
她不明其意,擡眼瞪他,含含糊糊道:“晏長書,你是不是有病!”
他笑了笑。
上一世。
他就知道他有病。一家子都病得不輕。
他垂下頭,用目光鎖住她,微微偏過頭。隻要再往前一些,就能碰到她的唇瓣。
他停下來。
“蒼甯。”
他喚她。
他滿眼都是她。
他看見了她。他看見了她的表情,和她眼底不知所措的單純的疑惑。
在她心裡,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不受控地想着。
是個好人嗎?她在乎嗎?
他在乎他在她心裡,是個好人嗎?
沉默良久,他聞見葡萄的清香,退開了身子。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臉,很快放下手,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别不開心,蒼甯。”
他溫柔道:
“是我錯了。你打我吧。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