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甯好奇過時間在晏長書眼中是什麼模樣。
上一次來時太過突然,她腦子七暈八素,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這一回想見的往事如洞穴中潛藏已久的壁畫,徐徐展現,不再是燭光之影,瞧不明晰。
她站在時間之外,完整地、全部地,看見了過往的真相。
事情與她有關。
應該說,從她意外回到過去開始,她便成為了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她與晏長書從此時結緣,姬烨和凝安知曉了蒼甯是他們的孩子,天帝則看見了,一位鳥族的孩子想要取他的性命。
因果纏繞,生生不息。
自蒼甯從冰棱下消失之後,凝安用盡法子逃回了三危山。
西王母知曉她已懷身孕,感慨萬千,不忍凝安受難,為保胎兒康健,為她施下術法,叫她安靜養胎。
西王母與天帝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乃共治天地一方,不知從何時起,天帝妄想從西王母手中攫取權力,故而将西王母摒棄于外,愈發集權。
可天帝執著于凝安。
他不知是愛極了她,還是恨極了她對他視而不見,三番四次來到三危山,想要見她。
凝安閉門不見,天帝便堵在門口。
“阿凝,他有什麼好?”天帝冷聲道,“與我一起,才是正道。”
凝安拒絕他,讨厭他,心惶惶不安,将他送來的東西全都焚毀。一日,天帝終于沒了耐心,将姬烨從鳳凰山抓回了神機庭,那夜,他來到凝安門前,門沒有鎖。
他便這樣走了進去。
燭光下,凝安身披羽衣,皮膚瑩潤,美好得叫他心尖發顫。他笑道:“我知道你還是在意的。”
凝安隐忍道:“昊衡,你将他放了。”
“好。”他連聲哼笑,“你叫我名字時,似乎有些不樂意?”
凝安搖頭:“沒有。”
天帝昊衡擡起她的下巴,殘酷道:“阿凝,你是天底下唯一能喚我名諱之人。再叫叫,開心些。”
凝安美眸中盈盈含淚,抖着紅唇,彎出一個笑:“昊衡……昊衡……”
她的聲音如南風,溫暖動人。
他眸色/欲深,食指挽起她柔軟的發,輕輕一吻,順勢将她推倒在床上。凝安下意識要推開他,被他鎖住雙手。
他貼在她的耳側道:“不是樂意麼?”
她身子一顫。
他冷靜道:“阿凝不是告訴我,愛是很美好的麼?阿凝應當愛我。”
“那是不一樣的,昊衡。”凝安小心翼翼地柔聲說道,“我對你的愛,和對姬烨的愛,對蒼生的愛,是不同的。”
無情的天神沒有詢問有什麼不同。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扣住她的肩膀,下了敕令:他要她把給姬烨的那份愛,還給他。
“阿凝本就是我的東西。是我發現的寶物,是上天賜予我的,助我奪得天運的祥瑞,”昊衡冷淡的話語流露出叫人膽寒的怒氣,“姬烨算什麼東西,他也配?”
凝安面色一白:“昊衡,我是青鸾,若認定一人便是一輩子,怎會見一個愛一個。”
“可你分明先認識我的。你隻需認定我一人。”
她懇求他:“昊衡,我的愛并非随心所欲——”
天帝不願再聽。他覆身而上,若情人私語:“阿凝,若要我放了他,便樂意給我看。否則,整個神界都不會輕饒了他。”
月色下,凝安無言沉默。
她别無他法,将雙臂摟住他的脖頸,帶出一段沁人心脾的馨香氣來。他的身體很涼,涼得她牙關發顫,可她仍舊盡力揚起嬌面,依偎他而笑。
昊衡垂眸:“不是這樣笑。”
凝安喃喃:“那是怎樣?”
“如你見姬烨那樣。”
她調整數刻,竟真如夜昙花般笑出來,貼着他的面頰,柔柔送上自己的唇。昊衡要如何,便如何。她像個傀儡一樣由他親來吻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可昊衡卻沉醉其中。
事後,昊衡果然遵守諾言,但他仍舊有殘忍的一面:他要凝安親自去同姬烨告别。
告别那日,姬烨仍被綁縛在神機庭的牢獄中,昊衡坐在一側,饒有興緻地欣賞着姬烨的痛苦,凝安的冷漠。他聽見凝安說出從未愛過姬烨這話時,滿意地笑出聲。
昊衡起身,攬住她的腰,冰冷的唇在凝安面龐上遊移,攫取着她的溫度:
“阿凝,告訴他,你愛的是誰?”
凝安不忍看着姬烨說出來,面無表情地轉身,閉目片刻,櫻唇發抖,深吸一口氣,面對昊衡道:“是你。”
她麻木地重複:“一直以來都是你。”
昊衡的笑聲和姬烨痛苦的嘶吼交織着,令凝安面色愈加蒼白。當夜,昊衡在床上百般折磨凝安,凝安隻覺得格外疼痛,不斷忍耐着,保着胎兒,不叫他發覺。
昊衡捏着她的下巴:“阿凝在想誰?”
凝安閉眼:“……你。”
他似乎是滿足地笑着,撥弄她的發尾,問道:“那阿凝嫁給我,如何?”
他此言一出,凝安簡直如晴天霹靂:“……我,我嫁不得。”
昊衡的笑容瞬間沉下來,眉眼中勾着刺,定定道:“我再問你一遍,嫁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