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賜婚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元季瑤一時拿不準,紅着一張臉看向武帝:''父皇,女兒與易大人還不曾······易知舟他不愛說話,我···我···''
武帝明了,武安侯性子确實寡淡了些,但男人過于長袖善舞,也并非好事,總之,他很滿意這樁婚事。。
洛貴妃卻另有所顧慮,皇後娘娘有意将楚家女兒嫁給易大人,這件事恐怕陛下還不知道,她猶豫該不該說······
武帝卻已經先一步開口:''永安寺路途遙遠,屆時,朕命易知舟護送你們母女二人同去。''語落,陛下略有深意地望着女兒:
''屆時,有話盡可慢慢說。''
*
永安寺位于城外東南方向的崇華山,從都城出發,約莫兩個時辰的路程。
易知舟奉命帶着一百五十人的禁軍隊伍,護送洛貴妃母女二人前去祈福。
時日,碧空如洗。
華蓋香車在官道上穩穩前行,易知舟明光亮甲,持劍打馬跟随在側。
這樁差事,指名道姓,他不能亦不敢推拒。
出發前殿衛所的同僚們圍成一團笑着追問:往後是不是就要改口稱呼他為驸馬爺了?
哄笑聲中,易知舟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亦令他輾轉難眠。
二十年來,頭一次遇上如此棘手的情況。
相比于他的忐忑,車内的九公主也好不到哪去。
她知道他就騎馬跟在隊伍中,好幾次都想偷偷掀開車簾一睹心上人身姿,可母妃用眼神制止了她。
當朝公主的矜持不可抛卻。
更何況,到了永安寺還愁沒有說話的機會?
元季瑤緊張地搓了搓手,收攏袖中那一團柔軟,不敢造次。
永安寺是都城方圓百裡之内香火最旺的寺廟,供奉着釋迦牟尼。
得知貴妃娘娘與九公主親臨祈福,從兩日前便開始清場戒嚴。
直至馬車來到廣寺之外,中門大開,層層台階之上的大雄寶殿内香火袅袅,威嚴肅靜。
元季瑤與母妃依次下了車,翹頭履才落地,便有僧人前來迎接。
''阿彌陀佛,貧僧拜見貴妃娘娘,拜見九公主殿下。''
洛貴妃雙手合十在胸前,端莊又恭敬:''騰空住持有禮,本宮今日攜女前來,多有打擾,還望大師莫怪。''
二人寒暄了幾句,騰空住持便恭請貴人入寺。
元季瑤偷偷朝後瞥了一眼。
驕陽下,一道拓跋的身影就伫立在不遠處,他神色端凝,側顔俊朗。
拜六感靈敏所賜,易知舟飛快捕捉到這抹''偷窺'的目光。
四目相交,明媚善睐的少女慌不擇路的轉過身,匆匆追上母妃的腳步。
廣寺幽深,花鳥相映。
一塵不染的佛堂中供奉着慈眉善目的佛祖金身,貴妃娘娘虔誠地祈禱,一願陛下龍體康健,二願子女順遂無憂······
元季瑤跟在母親身後,明麗的少女端端正正跪在錦繡蒲團上,她并不過分崇信佛祖,一來性格所緻,二來,出身天潢貴胄的九公主,錦衣玉食,有生之年似乎還沒有什麼她求而不得之事······
不過,如今,似乎真有那麼一樣······
她偷偷回頭,朱紅的殿門外,隻露出那人的半邊袍角以及銀光閃閃的劍鞘。
她倏爾回頭,虔誠的看向佛祖。
阿彌陀佛,佛祖在上,小女有一心願,還請聖尊照拂······
瑤階玉樹,豐神俊朗的易小侯爺盡心盡責守在殿外,枝頭的銀杏樹還翠綠油亮,與秋日截然不同。
貴妃娘娘在住持的陪同下繼續前往慈航殿祈福,一衆宮娥都簇擁着貴人往後院走去。
九公主隻身一人從正殿内出來。
今日禮佛,不宜張揚。她特意穿了一件竹葉青色的對襟襦裙,雪白的繡邊,三千青絲高挽成溫柔的從雲髻,恰好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正腼腆的看過來。
二人四目相對。
誰都沒有開口。
殿宇重重,耳邊卻萬籁俱寂。
半晌之後,依舊是九公主率先打破沉默:''聽柔嘉說,易夫人也虔誠向佛?''
易知舟從善如流:''是的,家母在府中供奉了一間小佛堂,日日誦經祈禱。''
說話間,她自認為不着痕迹地向他靠近一小步,壓抑着心頭的緊張,淺笑着提起:''聽聞這永安寺的香火十分靈驗,易大人既然來了,不如也求一支簽?''
易知舟刻意忽視那道期待的目光,低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铠甲:''微臣持兵介胄,隻怕沖撞了佛祖。''
語落,對面的九公主果然笑容一頓,抿了抿唇才接話:
''原來如此,倒是本宮忘了忌諱。''
二人一時無言。
元季瑤摸了摸袖筒中柔軟的觸感,心思旁落,随口問道:''柔嘉近日可好?''
易知舟其實不太明白九公主口中所謂的好,具體指什麼,但他還是順從的點點頭:''她很好。''
語落,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不遠處,青柑和松蘿卻巴巴地望着台階上的男女。
英氣勃勃的小侯爺與嬌俏妩媚的公主殿下,怎麼看都覺得萬分般配。
青柑回想起梨園裡的戲文,又想到此行的目的,忍不住期待地問道:''松蘿,你說戲文是不是要成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