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鷹頭上多了兩個補丁。
一個是剛才自己冒失撞的,另一個是來自浔野“愛的輕撫”。
鼓着鼻涕泡的樂小鷹終于不難過了,捧着碗星球杯,乖乖坐着等班長沐星星給自己貼創口貼。
挨揍完,整個人都舒坦了。
不然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星球杯是從傅百萬書包裡找出來的,不是樂小鷹他媽每天五毛錢在學校門口小賣部,随便買來打發他的那種。
看上面的洋文,李萊德說是外國貨。
他媽說李萊德有一半洋鬼子血統,樂小鷹信他。
但現在還不是吃正宗星球杯的時候,深情告白的樂小鷹,剛偷工減料地掃完走廊,就又被指派了新的活計。
畢竟剛才他跟浔野掏心窩子的時候,承諾稍微說的有那麼些過。
既然大哥認真了,樂小鷹也不好意思腆着臉說,都是氣氛烘托惹的禍。
等浔野換好内裡的襯衫,依舊披着翻領的保安棉服,從副樓裡走出來。
以樂小鷹為首的八個幼崽,拼命拿出吃奶的力氣,扯着水藻的中梗,已經把伊塔庫的屍體從水潭裡拉出來了。
腥臭的黏液像是放壞了的雞蛋,渾濁的膠狀物質,源源不斷地從怪物被切斷氣管和神經血管的脖頸處流出來。
“咦,好惡心。”
頗為嫌棄的樂小鷹,小短腿連忙向後倒退幾步。
然後便撞到了拿着筆記本,在紙上認真寫着些什麼的童百萬。
“你在幹什麼呀?”
樂小鷹倒打一耙。
童百萬,“我在觀察和思考。”
“……”
無差别讨厭随時随地動腦筋的人。
呸,學習好了不起啊。
樂小鷹撇嘴,“所以你觀察出來什麼了嗎?”
“嗯。”
永遠蟬聯豆丁2班考試第一名的童百萬,擡了擡架在鼻梁上的圓框眼鏡。
“這隻怪物有八條腿,九隻手。卻唯獨在第二隻手和第三隻手中間,多空出來了一塊。按照生物的對稱性,它缺失的那塊部位同樣應該是手臂,也就是我們昨天晚上吃的那一支。”
唔——
學習好确實了不起。
樂小鷹橫看豎看,蹲着看,彎下腰看,都沒有分清楚,哪些是腿,而哪些又不是腿。
反正這個東西,長得就不太好辨認。
不過既然童百萬說,這磕碜玩意兒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章魚腿,那樂小鷹可就瞬間不怕了。
至于惡心,豬圈裡的豬還天天拉屎呢,身上的肉不照樣好吃。
吞咽下口水,五點剛過,剛偷摸炫完六七八九十袋面包的樂小鷹,已經餓的快要昏厥。
“大哥,咱可以開始吃晚飯了叭?”
“不行。”
在樂小鷹期盼的小眼神中,浔野拒絕的幹脆。
伊塔庫食物需求量大,行動遲緩,體内積攢了大量油脂。
特别是比普通生物粘稠數十倍的血液,簡直就是行走的油料制造機。
普通生物脂肪的能量密度較低,燃點較高,充當發電機的油料需要經過一系列的提純步驟。
伊塔庫的血液卻不用。
可能是由于其體内的化學元素比某國恒河水的含量都多,相同體積的伊塔庫血液,甚至比石油都耐燒。
被拖上岸的伊塔庫,脖子上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地冒着血。
墨綠色的血漿如同勾過芡的糨糊,極為緩慢地在地面上蜿蜒流淌時,經過的地方,四周會冒起細小的氣泡。
童百萬後退一步,躲過即将沾上鞋面的血。
“怪物的血有用嗎?”
浔野不鹹不淡地“嗯”了聲,不勝其煩地伸手,再次将想要湊近觀看的樂小鷹給拉回來。
童百萬想了想,擡起頭又說。
“主樓閣樓上有幾個細口花瓶,是毛阿添發現的,瓶口很細。”
“而且很大。”
被叫到名字的毛阿添點頭,回答一如既往地慢吞吞。
“很漂亮,百萬說是品質很好的陶瓷,如果拿出去賣,價格肯定不會低。”
浔野這才轉過身,薄薄的眼皮掀起來。
“在哪裡?”
伊塔庫的血用處确實很大,但它表皮的黏液卻具有腐蝕性。
想要将兩者分離開來不是沒有辦法,但卻極其麻煩。
還是那句話,麻煩的事,浔野一律不做。
原本都做好了什麼時候發電機裡的燃油不夠,就出去随機宰一隻伊塔庫的打算。
聽到童百萬的一番話,浔野臨時改變了主意。
他又不傻,小蘿蔔頭都提示到這種程度了,難不成還有人聽不出來?
還真有人聽不出來。
抱着花瓶,顫顫巍巍的樂小鷹控訴。
“我媽說了,人不能太攀比。咱們都到末世了,随便在樓下找倆塑料箱子不挺好嘛?為什麼還要專門搬花瓶下去啊!能裝東西不就行了嗎?”
“再說小杜老師不也告訴過咱們,别人的東西不能随便拿,我們這屬于損害别人的财物啊。”
抱着花瓶另一頭的李萊德翻了個白眼。
“我爸還說過,讓你搬就搬,哪來這麼多廢話咧。”
你爸糙漢子能和我媽混為一談嗎?!
又累又氣的樂小鷹想要找大哥給自己撐腰。
輕松扛着瓷器的浔野,身形高挑,步調閑适,已經從他身邊悠悠趟過去了。
永遠都像沒睡醒的語調,漫不經心。
“就是。”
樂小鷹:“…………”
閣樓上的落地大花瓶,每個都有一米多高,景德鎮的料子,青花釉色均勻細膩,好看确實好看。
買的時候錢花的不少,關系肯定也沒少找。
但這都與春日幼稚園保安隊的浔野無關。
衛生間的儲物櫃裡有保潔阿姨做衛生剩下的手套,黑色的一次性橡膠手套對浔野來說有點小,勉強塞進去,修長的指骨沿着伊塔庫脖頸間傷口的邊緣,猛地向外一扯。
失去支撐的腦袋像是破布娃娃,連着後腦勺的最後一點皮肉,伊塔庫醜陋的麻子臉,搖搖欲墜地吊挂在花瓶細長的瓶口處。
脖間被割破的大動脈,整個怼進瓶子裡。
好在浔野殺它的時候控制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