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應雪就一直看着她，裴裁冰被盯得不自在，但還是強調了遍：“自古如此。”

“也是，之前端王和曾蹇他們都是如此。”裁冰甚至都沒讓他們多說一句話。

“不殺恐留後患，後面死的人會更多，修真界沒有是非曲直，隻有正邪之分。”

“那誰去辯正邪？”慕應雪脫口而問，問完也愣了下，轉而說：“先聽聽她說什麼吧。”

陳馮抱着孩子走了上前，同慕應雪道：“真人，這是家妹馮鸢，剛剛他們帶人強行想将鸢兒擄走，我才不得不出手。”她擦了擦馮鸢的臉蛋，小聲說：“快去見過真人，她就是娘親常說的那位玉神宮的明璞真人。”

慕應雪聽不得這話，吸了口氣擺手道：“不必，還是說說你們的事吧，你怎麼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我沒有殺人，他們逼我練的，都是他們逼的……我聽了他們的話，他們還是把我娘給殺了！”陳馮說着說着神情越發激動，抱着馮鸢雙目憤恨又無助，“他們…他們現在都跑了，我不知道去哪裡報仇，真人求您幫幫我，幫幫我。”

“你怎麼了？陳馮？陳馮？”楊蘊想拉住她卻攔不住，眼見着陳馮推開她抱着馮鸢跪在了慕應雪的跟前：“明璞真人，您是神仙轉世，救世聖人，求您幫幫我…..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她甚至顧不得馮鸢在哭，連臉色的面具掉下來了都不在意，露出了那半張被灼傷的面目全非的臉，猙獰而狂熱地望着慕應雪。

楊蘊和陸婧安完全呆住了，都不由自主看向了慕應雪。

慕應雪此刻嗓子眼卻像被扼住了，如何都開不了口，甚至喘不上氣。

還是裴裁冰出手制住了陳馮，探察一番後喂了她一顆丹藥，陳馮就暈了過去。“邪修功法本就殘忍，修士如若不察輕則癫狂重則爆體，她一介凡人尚有絲神志已是難得。”

“能治好嗎？”楊蘊神色惶惶，顯然還沒從方才那一幕回過神。

“她是邪修提煉功力的人傀，也算邪修一派，該殺。”裴裁冰冷聲道。

“她沒有殺人，你沒聽她說是被逼的，她娘親都被殺了，為什麼？！”楊蘊大聲地問，說着她忍不住哭了起來，“當年她都沒有跟我說一聲就走了，我不知道會是這樣……你們不是鋤強扶弱嗎，她…這樣還不夠慘嗎？”

院子裡回應她的隻有馮鸢細弱的哭泣聲。

好半響陸婧安才擰着身上的官袍糾結道：“眼下她神志不清，說的話不能全信，還是審問清楚再……”

“陸三，你怎麼不去抓那些邪修來審，他們才是罪魁禍首！”楊蘊氣道，轉而對上一直沉默地慕應雪，“老師，明璞真人，你說怎麼辦？”

慕應雪問裴裁冰：“可以用祛邪丹嗎？”

裴裁冰搖頭：“她功力已被抽走，如今是強弩之末，撐不住祛邪丹的藥性。但能治，治好後她同凡人無異，隻不過壽命有損，活不了幾年。”

慕應雪又問：“治好難嗎？”

“不難。”裴裁冰歎了聲，“但怕她受不住，會自尋短見。”

“那…求裁冰醫治她。”

“她是邪修，按理當誅。”裴裁冰還是道，“若她用心險惡，你我此番就是養虎為患。”

慕應雪卻道：“治好她便是凡人，容不得修士插手，往後是放是罰該由大理寺判決。”

陸婧安應了，可楊蘊還是出聲問：“治不好呢？”

“你就送她一程。”裴裁冰的聲音冷得她打了個寒顫，她才開始後怕，低頭慫了會才意識到慕應雪二人同陳馮姐妹都不見了。

裴裁冰帶回了陳馮姐妹安置在了慕府，很快就處理好了傷口，甚至都沒讓慕應雪幫忙。忙完後見慕應雪還站在門口，歎了聲道：“你不必自責。”

“我沒有自責。”慕應雪搖頭，神情低落地道：“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明璞的事迹我總是在别人嘴裡聽，說她斬妖除惡，為救人而死，是聖人是神明。我聽了這麼多年覺得挺假的。她就像被刻意供起來的，還被供得高高在上，故意讓人頂禮膜拜。”

“但我從來沒想過，很多人真的當了真，把她視為救命稻草……”慕應雪哽咽道，“裁冰，你說我是明璞，可我何德何能，怎麼能當得起她們那份心意？”

“我不是什麼神仙轉世，救世聖人，也不知道如何去回應她們…..”

慕應雪甚至想說，她不是明璞！可她還握着孤月，這話如何也說不出口，尤其在裴裁冰面前。

裴裁冰卻沒回她，同她說起了門派之事。“靈真派都是丹修，門派在太清後山的深處，外圍多是猛獸蟲瘴。雖是這樣每年也有無數的凡人越過崇山峻嶺，冒死想從靈真派求得一顆救命仙丹。”

“隻有師尊每年會收十人，還需疑難雜症入了她的眼。其他人就像我阿母，不會多看一眼。凡人命數太短，救了也就幾十年的壽命，甚至比不得一味靈草的壽數。”

“他們是人，但在修士眼中毫無靈力，命如蝼蟻，死了一個還有無數人長出來，不會有修士會責怪靈真派不救他們，隻會惋惜師尊浪費了靈丹妙藥。”

慕應雪聽得手腳冰涼，說不出話來。裴裁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穩住她惶惶無措的心神：“你想做什麼，該問你自己。”

慕應雪抓住她的手，艱難地問：“那你會陪着我嗎？”

裴裁冰望着她許久才道：“慕無霜，你不能困住我。”

慕應雪一時間心痛得難以附加，眼前一黑，就再也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