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将她帶來的材料一本本翻給泊澤和池淵看,有一些企業的财報和審計材料,也有一些政府内部的參考資料,反正大部分都是一些數據報表之類的東西,看得人頭暈眼花的。
阿杜繼續說,“80%,雖然已經很難聽,但實際比這更難聽,據我所知,有幾個頭部企業的資産負債率已經達到了110%,也就是說,可以宣告技術性破産了。”
“這種情況下,她們就聯合起來,組成了一個什麼‘未來産業聯盟’,來找我們談判,希望我們設立專項基金,對她們的高風險債務進行兜底置換,她們債務規模在28萬億赤币左右,第一批需要緊急置換的債務在8.4萬億赤币以上。”
“這幫人就是吃準了我們不會見死不救,大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如果不答應,這幫企業一倒,波及面有多廣?要是引發金融海嘯,沒有個十年二十年,赤城都很難再爬起來。可如果答應她們,輾轉騰挪之下,這筆錢最終就會變成我們的财政赤字。”
“要知道,我們赤字率本身就已經很高了,公布數據是5.5%,居民間流傳的是8%-9%,實際上,14.4%。沒人點火,我們都快自燃了,大人們。”
“你們說該怎麼辦吧。”阿杜終于講完了,往椅背一靠,靜靜等待這倆小孩能出什麼招。
這倆小孩顯然還沉浸在線狀圖與柱狀圖與扇形圖的海洋裡,久久不能自拔。
老實說,池淵除了能看懂圖形的形狀之外,也看不大懂别的什麼,她之前那個倒黴的博士學位,好巧不巧,是文學的。
這讓她有點懷疑自己來A區是幹嘛,給泊澤倒水嗎?
這麼想着,看大家也講得口幹舌燥了,她還真的起身給大家茶杯裡添滿了水。
而泊澤,她并非不懂,她是覺得不對。
從她接手A區,她就一直想抑制這種經濟上的狂熱,以她的性格和直覺來看,不管眼前是多麼“烈火烹油、鮮花着錦”的“熱”,隻要一步踏錯、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變成“萬劫不複、水深火熱”的“熱”。如果是她來制定整體的經濟政策,她肯定走穩健的路子,不會這麼激進。
可如今已經積重難返,那能怎麼辦?
她倒是想咬咬牙來個壯士斷腕,徹底擺脫這種畸形的發展模式,可是她又十分懷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帶領赤城走出在緊縮政策下可以預見的衰退。
再說,難道媽媽剛一倒下,自己就來個政策上的大轉向?感覺也不太對勁。
這思來想去,還是先拖着吧,說不定拖到媽媽身體康複,一切就都好起來了。
泊澤問阿杜,“你們的建議是什麼?”
阿杜心中嗤笑一聲,想,“果然不懂嘛。”
說,“降息、印錢、發國債,開閘大放水咯。但提醒你們,這樣下去,雷是必然會爆的,或早或晚的問題。并且,這事兒你應該也拍不了闆吧,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江渚大人?”
泊澤還是不回答阿杜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沒法回答,她對阿杜說,“你說的都是我們赤城的一貫做法,就先按照這樣來吧,我批了,後續我會和首席說明,出了問題找我。”
阿杜聳聳肩,有泊澤這幾句話其實就夠了。
終于把阿杜送走,同時好像也送走了8.4萬億。
泊澤、池淵兩個人都愁眉苦臉的。
池淵将手裡已經涼掉的茶一飲而盡,說,“怎麼我們赤城的經濟情況是這樣的,我一點兒也不知道。”
“以前感覺天塌下來都有媽媽頂着,現在媽媽倒下了,真是天塌了。”泊澤講話淡淡的,像在講冷笑話。
咦。這像誰來着。像瀾漾。
又給池淵發現了點什麼。
剛剛沒同阿杜多客氣,隻是送她到了門口。現在人家一走,這倆姐妹又在會議室裡多坐了一會。
“姐姐,你說媽媽真的會好起來嗎,如果媽媽以後就這個樣子了,我們該怎麼辦?”危機使人團結,池淵從來沒有感覺和泊澤這麼親近過。
泊澤雖然自己也沒什麼信心,但還是想給妹妹一點信心,說,“沒關系的,赤城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每每以為要出事兒了,結果一撐又是三五年,說不定等咱們不在了,赤城還是這樣呢。”
“哪有三五年,前幾年不都還好好的。”池淵知道姐姐是在安慰她了。
泊澤好像在笑妹妹笨,說,“你以為除了這些事兒,就沒有别的麻煩事兒啦?人生就是源源不斷的麻煩,對于城市的生命來說,也是一樣。遇見問題,一件件解決就行了,真到解決不了的時候,提前擔心也沒有用呀。”
這倆人坐得近,泊澤順手拍了拍池淵,說,“我的意思是,有我在呢,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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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自己的姐姐們都這麼好。
池淵想自己之前真是大錯特錯了。
她問,“所以,瀾漾姐姐為什麼那麼讨厭媽媽,你對媽媽,又是怎麼看的?”
泊澤不太想聊這個,站了起來,說,“這個說起來就太複雜了,我們先從簡單的事情開始解決。”
“走吧,你們季禾也等挺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