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應該了。
到學校的時候,班裡已經很熱鬧了,陸懷青照常從後門進去,坐到最後一排的單人座位上。
他昨天沒來上課,本以為自己的桌子上肯定又會滿滿的堆上一堆試卷,沒想到桌面上清清爽爽的,連昨天發的試卷都分門别類的折好摞在一起。
陸懷青小心的放下包,從裡面把小熊抱出來,放到旁邊的窗台上。
他一邊翻看整理好的試卷,一邊和小熊小聲的嘀咕:“這是哪個好心人給我收拾的,整理的這麼好,應該謝謝人家。”
小熊哼了一聲,腦袋歪在一摞課本上,不去瞧陸懷青反而興緻勃勃的去看窗外抽芽的樹。
陸懷青伸手去戳他,小熊無動于衷,直到上早讀全班人都站着醒神背課文的時候,才晃晃悠悠站起來,在高高摞起的課本的遮掩下,活動活動腿,抻抻胳膊。
陸懷青站在旁邊,緊挨着他,叽裡咕噜的大聲背着課文,眼睛裝作不經意間往這邊瞅,掃一眼又很快移開。
小熊不理他,視線在教室裡遊移一圈,正準備攀着桌子蕩到抽屜裡睡個回籠覺——昨天躺在冰涼涼硬邦邦的桌子上,被陸懷青氣的心髒疼,一晚上都沒睡着覺。
正準備付諸行動,卻忽然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投到這邊,小熊警覺的擡頭,發現是那個小眼鏡,正用書擋着臉,悄悄地看正搖頭晃腦背書的陸懷青。
小熊嗤了一聲,昂起頭狠狠地瞪回去,不過沒什麼殺傷力,别人也看不出來。
隻有陸懷青。
陸懷青緊張的靠過來,用書擋着,彎下腰,湊過來,眼睛睜的大大的,像剛洗好的葡萄。
“怎麼了?”
小熊哼哼兩聲,一掌摁在陸懷青臉上,把他推開,沒好氣道:“你不是說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我看不像。”
陸懷青捉住小熊爪,晃晃,不明白:“怎麼不像,我們不是一早就說好的?”
陸懷青去看小熊,發現小熊好像在陰恻恻地盯着什麼看,他順着小熊的目光看過去,沒發現什麼,再扭過頭來的時候,小熊已經自己爬進抽屜洞裡,蓋上小毯子了。
下了早讀,高中生們正是缺覺的時候,紛紛像喝了迷魂湯似的見周公去了,隻有零星幾個憋不住急叨叨去解決個人問題的,剩下還有幾個個别的,基本都是大佬級别的,正在做題。
陸懷青哪邊都不是,他正扒拉着昨天沒做的卷子,撓撓腦袋,決定先從簡單數學開始。
試卷都是嶄新嶄新的,有股好聞的墨香,邊緣很鋒利,讓陸懷青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
他伸出食指在試卷邊緣比劃了兩下,一擡手,卻怔在原地。
他昨天食指上的那道傷口上塗了一層黃黃的碘伏,也許是塗的太多,皮膚表層都染上顔色了,早上洗碗的時候都沒有沖掉。
他眼睛一酸,從筆袋裡抓了支黑筆,眼淚在眼睛裡打轉。
手指頭扣着筆上的螺紋,他難以抑制的想,這肯定是昨天晚上,小熊趁他在睡覺的時候,悄悄抱着碘伏和棉簽給他消毒的。
這太犯規了。
他們可是在冷戰,冷戰哎。
冷戰不應該是誰都不搭理誰嗎?如果小熊總是這樣的話,他要怎麼保持冷臉下去。
要不然,他先低個頭認錯?
陸懷青眼睛瞧着放在筆袋裡,他一直舍不得多用一張的粉紅色便簽條。隻有和小熊講話不方便的時候,他才會用粉色的便簽條寫上自己想要說的話,拿給小熊看,小熊也會回給他同樣的文字。
這些小紙條都被他一張張壓平了,帶回家,粘在記錄小熊錄語的那個花花本子上。
要不然給他疊個小愛心,裡面寫兩句道歉的話?
作為一個大人類,他應該有一點擔當才行,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和一隻人類靈魂的小熊過多計較。
但是如果要折一個小愛心的話,要什麼樣的才好?他之前學過的花樣小熊都見過了,如果再做和之前一樣的,會不會顯得他不夠真誠。
他撓着腮幫子,第一次覺得世界上有比閱讀理解更難的問題。
正在他為這件事苦惱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激動的帶着顫抖的聲音:“大,大佬,你…你好!”
嗯?陸懷青懵懵的轉頭,發現是上次請他講題的同學,遲疑的點頭,問道:“有事嗎?”
小熊聽到聲音,立馬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扒着桌沿,手拽着陸懷青的外套擋着臉,隻露出一隻紐扣眼睛,神色陰郁的盯着來人。
小眼鏡身闆筆直,臉上帶着拘謹的笑:“大佬,你,你昨天咋沒來啊?是生病了嗎?”
陸懷青看他一眼,扭過頭,專心的疊着手上的麻雀。
他記得小熊最近總是喜歡站在窗台上往外看,也不知道外面拿顆樹上的麻雀窩有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