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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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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穆塞待在一起的時光是邁恩老者最平靜的時光,慈愛這個似乎與他沾不上任何關系的詞,此時在他身上淋漓盡緻的展現着。

他看出來小王子和他在一起也很快樂,他可以坐在搖椅上休憩,而小小的穆塞在一旁做着自己的遊戲,有時他會纏着他一塊玩,有時又會在一旁搗鼓自己新奇的玩意。似乎他總也不會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或想法所打擾,這是很神奇的一種體驗。

對他這個一直以來外人稱為怪脾氣嚴苛狂人的老者來說,穆塞是特殊的。

特殊到了如同預言一般,他與大多數人不同,他讓人感到平靜。

邁恩老者身體已不如年輕時候那般的強壯,歲月給他帶來的是疲憊和生命逐漸流逝的老态。他不願意承認,他比年輕勇敢無畏的自己,多了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追思過往的懦弱情緒。

他很孤獨,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比穆塞更為孤獨。

隻是一向以剛強睿智示人的他,不可能會讓人窺見一絲脆弱,而穆塞的到來填補了他内心某一處的空洞。

穆塞很簡單,看一眼就能明白他的喜怒;穆塞有時也很纏人,需要人來哄着;穆塞有時也很聰慧,他能懵懂的覺察出來那些他們一直隐藏在深處的情緒,似乎他與生俱來就擁有着這樣的天賦。

這很寶貴。

他閱曆過很多純粹的眼睛變得複雜而幽深,卻從沒有一雙眼睛能恢複如當初一般的清澈,縱使他也不能。

但小小王子擁有,很清澈也很溫暖,那不是他們擁有的,卻又讓他們忍不住想靠近,想保護,那是對美好或者純粹本身的一種向往與守護。

邁恩老者做到了,但他沒想到他對穆塞的疼寵,卻讓小小王子再一次受傷。

有時候我們沒辦法兼顧公平,偏愛和發自内心的善意,會讓曾被刺傷的人們覺得難堪與憤怒。

埃爾覺得爺爺很偏心,最先穆塞是從跟他玩才認識了爺爺,可到了後來卻變成了穆塞和爺爺的關系好過了他和爺爺。

他不過就去上了個課,回來後,自己的爺爺怎麼就好像變成了穆塞的爺爺,他想不太通,對穆塞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熱情。

其實,埃爾對之前穆塞的遭遇有些同情,第一次看到穆塞,瘦瘦小小,像個女孩子一樣,怪不得會被欺負,但是看着也挺可愛,再者家人也多加交代要友善對待這個小家夥。于是埃爾對穆塞升起了一種正義的保護欲。

他對穆塞說“以後誰欺負你,我幫你打跑他。”

小小的穆塞很腼腆的沖着他笑了笑,雖然沒有出聲,但他知道這個小夥計還是很高興的接收到了他的友好訊息。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最信任的小夥計,就背着他偷偷奪走了他的爺爺,讓他們家庭都有了争吵。

穆塞,你真是個小偷,你是個不誠實者,你更是個背叛者。

有時候,制造矛盾的未必是孩子,而是孩子通過大人的言語拼湊出自己不被愛的事實。

他聽見父親對着爺爺大喊“你就那麼喜歡那孩子麼,連埃爾都及不上。”

“雷薩,注意你的言辭,”邁恩老者冷冷的看着大兒子魯多“你是個年長者,和孩子争氣,太難看。”

“從來你就對我不抱什麼希望,就連别人的孩子你都可以比自己的子嗣更多加關照,你可以不愛我,但為什麼你連對埃爾都這麼吝啬。”大雷薩心中難受,外面人說得太難聽,說他父親為了讨好國王,連自尊都不要了,所以這樣寵溺着小王子。而他也心結難愈,才會借着來看望父親的契機,希望他把關注也多分一點給埃爾。

從小雷薩兄弟就被邁恩以嚴苛的方式進行教育,也不是說邁恩要他們有像他一般傑出的成就,就隻是簡單希望他們正直為人,他本就不喜歡懶散而走捷徑的處事,而他兩個兒子,又總是那種一不用心管教就要走偏門的存在。讓他十分無力,也不是說他真讨厭這兩個孩子,隻是越是關護,越是希望他們能好好對待自己的人生。

他不希望他們踏錯,也不希望他們後悔,所以他甯願自己來扮演這個惡人,即便有時候看着他們這麼委屈,自己也舍不得,有時候他也會糾結,縱容些吧,太大的壓力會不會把他們壓垮,但在另邊的念頭又會冒出來,他相信他們可以,他邁恩的子嗣沒有什麼是挺不過去的。如果他縱容了,那麼他也要慢慢學會一次又一次的視而不見,而對嚴謹而公正的他來說,這是絕對容忍不了的。

大雷薩覺得自己不被父親愛着,但邁恩回顧過往,其實他又何曾真正得到過愛呢,他的人生也不過是雷薩家族大體相似的延續,不過習慣了,忍受了,漠然了。他依然勇敢的長成了邁恩,傑出而睿智的邁恩老者,他想這些都是可以挺過來的,擁有愛和不曾擁有愛,其實也沒什麼差别。

而當有一天,魯多帶着想要哭泣的表情想要向他索要愛的這刻,老邁恩的身體發出了類似靈魂的顫抖,啊,原來他的孩子,也和他一樣,連愛是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魯多,我還能給你什麼呢,我所有的愛都給了穆塞,那個孩子,那是出自于本能,那是不求回報類似于神性的愛,那是我沒有來得及給你們兄弟的愛。魯多,你們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我無法把這樣的愛給予除了那孩子以外的人,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可以給予你的母親,你和你的兄弟,以及那小小的埃爾。我欣慰你們像我,我也悲傷你們像我,我們是一群無法低下高傲而傾訴愛語的殉道者,縱使我們的靈魂告訴我們需要,但我們也一直會揚起頭,漠視着認為,我們并不需要。

“我盡力了,”邁恩瞬間蒼老了下來“魯多,你不用懷疑,我已經盡力了。”盡力用我可以給予你們的方式去照顧你們去關護你們,即便那是你們不曾想要的樣子。

“可你永遠不會像喜歡那孩子一樣喜歡你身邊的人。”大雷薩十分清楚,自己父親的嚴苛,隻對那孩子是個例外,而對于喜歡而敬慕他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令人痛苦而又嫉妒的存在。

然而你們依舊想要,連我自己都沒有的那種愛,對穆塞的那種喜愛。

老邁恩也十分清楚大雷薩的不能釋懷,但即便是這樣,他依舊不認為他對穆塞的喜愛是錯誤的,他隻是悲傷自己沒有辦法把像對那孩子一樣純粹的情感給予想要的其他人,這讓老邁恩很受挫。

我曾一往無前為攀登更高的山峰而時刻準備着一切,似乎我總也不會疲倦,總也不會氣餒,卻總是忘了,那些觀望着我身影的人,他們需要我的駐留,需要我的撫慰,也需要我柔軟的說一句,你要和我一塊去麼,我們一起去看看更遠的地方吧。我想那時他們肯定既是震驚又是别扭的說一句,恩,那要準備好多東西的。

抱歉,在這麼久之後,才發現原來你們這麼孤單,原來你們一直在等着我回過頭來,說一句,雷薩的孩子們,快過來。你們隻是想待在我身邊,這麼簡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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