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審岩破門而入,焦焦就跟在他身後不斷吠叫,他聲音并不高,卻像是用了全力,連整個人都跟着發抖。
“你們...你們還想怎麼樣?難道要把我們一家都害死麼?!”
離他最近的齊玉遭了殃,被迫凝視着他那張因憤怒而變得崎岖的面孔,齊玉之前覺得他跟他父親長得并不像,而現在看來卻是和張學弈一般可怖。
齊玉眼見着這張蒼白的臉仿佛一張面具一樣從後面的縫隙中透出漆黑的煙霧,她眼前跟着一黑,險些要被吓暈過去。
等她再睜開眼,隻見過身上閃過幾道紅印,是紅線還沒來得及消弭的痕迹。
張審雨的房間不小,裡面有個小門和雜物房連通,小門半掩着,透出半個木櫃的模樣。
齊玉被紅線捆着落到岑白身邊,岑白一把拉住她,三步并作兩步跨過小門鑽到了櫃子裡。
岑白先為齊玉擦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出來的眼淚,安慰道:“沒事别怕,一對一咱們還是有勝算的。”
岑白将櫃門向外推出一個一指寬的縫隙,觀察着314和張審岩的戰況,方便她出其不意地放點暗箭。
張審岩周身籠着森森鬼氣,臉也看不清楚,314左手纏着紅線,右手散着金色的黃沙,火焰般攻向黑霧,格外亮眼,這是整個涼皮鋪唯有的色彩。
蜮章在五邊盒與烏鴉形态之間反複橫跳,萦繞在314身邊化作一道道烏鴉的殘影,漆亮的羽毛散在空中,落到黑霧裡瞬間化為烏有。
張審岩的雙手化為利爪,身影幾乎與黑霧融為一體,移動極為迅猛,幾次撲向314,爪間卻隻留下滾燙的黃沙。
他有些沒了耐心,大口喘着粗氣,“你、你别得意!我爸很快就回來。”
314平淡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整個鬼域受域主把控,張學弈隻是其中的一隻鬼,一旦離開鬼域過久就會魂飛魄散。
岑白瞳孔一縮,這下可不是一對一了!
一轉頭,齊玉的眼淚珠子又串了起來。
她攥緊齊玉冰冷的指尖,再外看時,發現焦焦忽而不見了,來不及細想,張學弈的身影倏地出現。
314在黑霧中苦戰,忽而被一條條白潤黏稠的東西纏住,他定睛一看,竟是涼皮!
張學弈操縱着涼皮,和他操縱靈媒紅線一樣娴熟,他散出黃沙腐蝕掉一段,新的涼皮複又生長,好像源源不斷。
涼皮的粘液使他的動作減慢,利爪再次撲過來,幾乎與他擦肩而過。
張審岩蓄足體力,連續幾次撲向314,314堪堪閃過,衣服有好幾處都被刮出淩厲的形狀,邊角帶着散不盡的黑霧,像是燒焦的布料。
岑白知道再這樣下去,314就快招架不住,她恍惚間聞到一股烤焦的味道,随即火焰的噼啪聲在打鬥聲中時隐時現。
起火了!
岑白很快意識到,是張福生幻象中的那場大火。
究竟是誰放的火?
張審雨到底在哪!
岑白心中有無數個問号,可他們必須要先逃出去,活下去才能找到答案。
314也感受到了火勢,他躲過張審岩的利爪,肩膀衣料被劃開,掌心勉強滲出黃沙,本應迎上來的涼皮卻遲遲不見,314側目,原是張學弈的右手被岑白不知道什麼時候甩過來的辰州符貼住,好似動不了了。
314還沒跟岑白對視一眼,張審岩去先發現了她,岑白和張審岩那雙深陷的眼眸撞上,脊背瞬間生了層冷汗。
濃濃的煙霧漸漸湧進來,順着櫃子的縫隙鑽進來,岑白不得不将櫃門關緊,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齊玉驚恐道:“着、着火了?”
“我們會不會被燒死?!”
岑白看了一眼齊玉,她已經被張審岩叮住,眼下不被燒死,也要被鬼咬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現在出去把張審岩引開,借着煙霧未必不能周旋一陣,她将櫃子裡的花瓶打碎,把紙巾用水浸濕,先遞給齊玉一塊,“我們不會燒死,你放心。”
齊玉用濕紙巾掩住口鼻,淚水又止不住地淌下來,她聽見岑白又重複一遍,“别怕,我們一定不會被燒死。”
她從不知道從前開車下坡都會害怕的岑白竟然這麼勇敢。
岑白打開櫃門,示意齊玉不要出來,可齊玉卻下意識跟上,岑白關上櫃門的一刹,看見齊玉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櫃壁,像是昏了過去,不知是撞的還是哭背過氣去了。
岑白來不及回去查看齊玉的情況,轉身便對上飛過來的涼皮,她對那粘液尤其熟悉,反手扔過去一枚辰州符,卻被黑霧吞噬。
岑白攥緊剩餘的辰州符,撒腿就朝窗戶跑。
張學弈之前生生受了一張辰州符,右手幾乎被灼透,動作有些遲緩,他看着窗外灰白色的火焰,岑白正朝着那裡狂奔。
實在奇怪,原來這個顔色的火焰也會這樣熾熱灼人。
岑白捂住口鼻逃竄,聽見張學弈在背後喊道:“你們已經要了我女兒的命!還想再要我們一家的命!”
張學弈被煙霧嗆得猛咳幾聲,岑白轉頭看得真切,鬼本不需要咳嗽,連呼吸都不需要,但他隻是下意識在咳嗽,說明這些一切不是域主的臆想,而是真實發生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