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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模糊,夜晚的氛圍越來越濃。
桑虞小憩片刻,幽幽轉醒。
久久沒等到程岐回來,權衡片刻她還是決心出去看看。
晚風拂面,無形中叫人清醒許多。
船艙并不大,除去她們幾個加了錢得了獨立房間的船客,其餘衆人都擠在甲闆上,就着徹底黑透的天色,打發着時間。
也因此,七拐八拐得,還真叫桑虞找見了地方。
程岐倚在欄杆處,看見她出來,神色一頓。
與他交談的那人順着他的目光去看,也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桑虞。
不知是不是程岐氣質太冷,周邊的空位硬是沒人。
桑虞神色如常,走至程岐身側站定。
周圍有人暗暗地朝這個方向瞥了幾眼,但下一瞬便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衆人聊得正盡興,故而這也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逐漸地,慢慢又有人相互搭起話,三兩句地閑聊起來。
有莊稼收成好去販賣以求一個好價錢的,有走投無路進京投奔親戚的。
大事小事穿插,人生百态盡顯于此。
聊了半晌,衆人的話匣子也放開了些,說着說着,話題竟是越聊越偏,慢慢講到了京城,甚至是皇宮裡的貴人身上。
“這如今世道不好過,去了京城那便是天子腳下讨生活,難啊......”
“還天子呢,京城那邊早就是胡家的天下了。”另一人語氣憤憤,“百姓、臣子,乃至.......”
他說到這兒沉默了一下,“哪個不是看他們的臉色過活?”
小皇帝式微,胡家外戚勢大,又有胡太保這個人物在,朝堂現在是一團渾水。
桑虞大緻知道對這些,但并不不大感興趣。
她們這種商戶隻看能不能生活,能不能掙錢,别的也不是她這種身份可以考慮的。
那兩人酸言酸語了一陣,片刻後,聲量逐漸小了下去,轉而變成了另一些無關痛癢的家長裡短。
船内的空氣混合着幾絲腥味。
不知是誰上船前腳上沾了水,時間流逝,弄得船上的味道莫名奇怪起來。
聞着這樣難聞的氣味,桑虞沒忍住幹嘔了兩聲。
幾步之遙,一個穿着素淨的大嬸沒忍住往這邊瞟了眼,猶豫兩瞬,冷不丁兒問道:“你們倆感情真好啊。”
桑虞一口氣還沒勻下去,聞言一怔。
程岐更是目不斜視,微阖着眼睫,嘴角弧度扭曲。
片刻,他才似是而非地應了句,“還好。”
那嬸子隻是試探一問,誰承想程岐看着冷冷的,竟然還是能正常聊天的。
話沒掉地上,嬸子立刻來了勁兒,繼續樂呵呵道:“是新婚吧?你們小夫妻長得真般配啊,男帥女美的!”
這下,桑虞有幾分聽不下去了,趕忙否認,“不是,嬸嬸。”
程岐見她出聲,停頓兩瞬,也跟着附和“嗯”了句。
那嬸子也隻是一時嘴快,聞言,臉色讪讪地笑了兩下便岔開了話題。
後半夜,湖面已經完全靜了下來。
黑沉沉的天空,伴着人們的呼吸,偶有幾聲鼾鳴。
桑虞回到房内,瞥了眼地上席地而眠的人,不知不覺也漸漸睡去。
翌日,天剛亮便抵達了京城。
一路順利,有驚無險下了船,踩上熟悉寬敞的石闆路,她的臉色才算好上許多。
原先在路上時,心底一直隐隐不安,如今到了地方,便可安心些了。
隻是不知父親如何了......
程岐立于她身側,見桑虞神色幾經變換,片刻,微微偏頭,倏地問她,“為什麼要來京城?”
他有一絲的疑惑,時間越久,越想知道她來京城的目的。
甚至......他開始毫無緣由地猜測,會不會和那魏延璋有關。
桑虞幾乎是下意識搪塞了過去,“是我父親思考後的決定。”
兩人如今的關系雖說不上壞,但也并沒有多好。
再加上那些尴尬的過往,麻煩了他一路,也該适可而止了。
桑虞無比慶幸她當時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不然如今的場景,怕是就算她道了歉,也依舊會很難辦。
現在也不好辦就是了。
正腹诽着,誰料一擡眼就見程岐面色冷然地緊盯着她。
對上這樣冰冷的審視目光,桑虞竟然破天荒地更加心虛了。
男人視線沉沉,黑黝黝的眼眸,無端敲得她心頭一顫。
不知是不是方才被陌生人錯認過兩人的關系的原因,他當下這一眼活像是......
來捉奸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