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繡年輕時幹慣了農活,力氣大得很,雖然已經不年輕了,但也沒享過什麼福,在家挑水洗衣做飯都是她來幹,練就了一身蠻力。
她本來隻想吓唬吓唬眼前這些人,但因為心裡太過緊張,害怕坐牢,手上的力道一不小心就沒控制住,她粗糙的十指轉瞬間掐斷了女嬰的脖子,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
現場的所有人都看出人犯懷中的女嬰不對勁。
梁繡發現自己掐死人後,驚出一身冷汗,她心裡慌張,下意識松開了手。
蔺儉行動敏捷撲上去接住了女兒,段顔立馬去探女兒的生命體征,沒有呼吸了,她臉色慘白再探。
守在一旁的救護人員一擁而上。
兩個人犯被警方控制,雙雙被手铐反拷住。
醫護人員試圖搶救,但很遺憾,女嬰的脖子被擰斷了,搶救無效。
蔺行像頭憤怒的小獅子沖上去哭打梁繡:“壞蛋!我要打死你!你還我妹妹你還我妹妹!”
宋華扭頭看到今年才五歲的兒子站在原地不動,他渾身圍繞着濃郁到如有實質的悲戚,神情似悲似喜。
這不是一個普通小孩臉上該有的複雜情緒。
唐宋靜靜看着面前的亂局,眼裡隻裝得下那個小小的身影,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
那一刻,他被無邊悲痛淹沒溺斃,耳鳴目眩,外界的聲音仿佛隔着一堵厚厚的水牆,真真假假傳進耳朵裡,他聽不清楚周遭人在說什麼。
直到醫護工作者再次确認女嬰完全喪失生命體征,對死者家屬宣告腦死亡時,他頭痛欲裂,耳朵裡傳來刺痛耳膜的金屬音,他突然恢複了聽覺。
孩子母親聽聞噩耗,凄厲哀嚎一聲癱倒在地,蔺儉悲痛欲絕扶住妻子。
現場的女警一臉不忍幫忙扶起段顔。
蔺行跑回來抱住爸爸的腿嚎啕大哭:“爸爸,我要妹妹!你快叫妹妹醒過來。”
蔺儉把手放在兒子頭頂,他流着淚對兒子說:“對不起,妹妹醒不過來了。”
高速路上的圍觀群衆大多紅了眼眶,他們惡狠狠唾罵這對喪盡天良的人渣。
唐宋一臉麻木不仁,如同站在世界的盡頭,作為一個時空旅人定定看着這場仿佛與他無關的鬧劇。
命運弄人,似乎是為了懲罰他當初對一顆真心視而不見的蒙昧無知。
他一次次讀檔重來,每一次重生見到伊純微的第一面就是最後一面。
每一次他都無能為力眼睜睜看着她死去。
這樣的懲罰是不是太狠了?
重生了四次,活了足足五世,他經曆了青年版,再到成年版,少年版,兒童版,最後是嬰兒版的伊純微。
他一遍遍目睹她結局慘烈,橫遭意外離開人世,一次次承受摯愛死亡帶來的毀滅性打擊。
每一次他都隻能以自殺結束此世的痛苦再去下一世找她。
他隻是想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怎麼就那麼難呢?為什麼他努力這麼多次,連這麼小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他不想再以自殺結束痛苦作為自己的終結了。
可能他還是太過貪心了,他不再奢求能和伊純微白頭偕老,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作出所有妥協,許願來生伊純微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
他的願望已經很小很小,隻要她平安健康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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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五歲的唐宋沒有再輕易結束生命,他不敢确定這次死後還能不能再見到伊純微。
每一次重生他的身體就縮水一輪,這次他已經已經重生在兒童時期,按照規律,如果再有下次,那他可能就要回到未出生或者剛出生時。
也有可能這次是最後一次機會,沒有下一次了。
就這麼過了很多年,他十年如一日行屍走肉般活着,和第一世一樣,唐宋在沒有伊純微的世界裡獨活了十年,當時隻道是尋常的平凡記憶支撐着他留在此世。
在他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忘掉伊純微時,某天觸景生情,他腦海裡突然又回憶起伊純微的音容笑貌,而且回憶越演越烈,他因思念成疾得了幻想症。
他感覺自己已經瘋了,時常見到伊純微突然出現在眼前,又瞬間化作泡影消失。
他日日活在美夢成真和夢想破裂的可笑假想中。
“兒子,我幫你約了醫生,明天讓他來跟你聊聊好不好?”悉知内情的母親時常勸他:“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放過你自己吧,人要活在當下,糾結過往隻會越陷越深,徒增傷悲。”
唐宋不是不明白,隻是人無法随心所欲掌控自己的七情六欲,道理誰都懂,可誰都是思想上的巨人現實中的凡夫俗子。
沒有伊純微的世界,他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一個平靜安甯風和日麗的午後,唐宋告别父母,安靜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