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南東，甯泉今日絕無可能知道甯雍現父子二人的争吵，也無法在甯康雄面前打下漂亮的翻身仗。

駛入跨江大橋時，甯泉忽然關掉車載音樂。

四面八方的燈束在車窗上劃出流動的金線，把南東的瞳孔照成琥珀色。

"三年前老爺子生日宴，"甯泉指尖劃過真皮座椅的縫合線，"你把我喝醉後說的收購計劃，一字不差彙報給了他。"

暗夜中燈光突然轉暗，她看見南東下意識的咽了口吐沫。

南東把自動駕駛模式調低一檔："那時您剛接手甯氏資本公司，人在國外還有未完成的學業。如果讓董事會知道您打算賣掉甯康雄的物流公司，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今天為什麼改主意了？"甯泉解開安全帶卡扣，清脆的"咔嗒"聲在密閉空間格外刺耳。

"因為您不恃強淩弱，仗勢欺人，您還遇強則強，從不以德報怨。"南東的拇指無意識摩挲着方向盤，"讓我發現這世界還有善的可能。"

車載導航突然提示超速，南東卻踩深了油門。江面倒映的霓虹在擋風玻璃上炸開，甯泉聽見她說："一年前，您把甯氏資本的利潤率做到行業前列，但每次慶功宴都把最大花束送給保潔阿姨。"

甯泉突然冷哼一聲："所以你就在我車上裝了三重定位？"她蔥白的手指在觸控屏上敲出加密界面，"連行車記錄儀都接入了獨立雲端？"

南東把車泊進别墅庭院，智能地燈逐一亮起："這是老爺子裝的，但三個月前我就破解了。而且，您書房第三個抽屜的夾層裡，有份我僞造的車輛年檢報告。昨晚，傅東洋醉倒在傅氏集團前，我還撤下了三個監控片段。"

甯泉突然笑起來，眼尾畫上的紅色朱砂在燈光下看萬分妖娆："明天去财務部領張空白支票。"她推開車門，夜風卷起裙擺，"數字你自己填。"

"我要的不是這個。"南東忽然降下車窗。

甯泉踩着十厘米高跟轉身，推開家門："那把支票留着。"她沒入玄關的陰影裡，"下次我需要你時，記得把刀擦亮點。"

留給甯泉的時間不多。汽車之城景點項目，原定計劃是三個月，而甯泉需要從頭跟到尾，負責所有有汽車創意造型的部分。但畢竟甯康雄那邊三年八個億的在虧，甯泉不确定自己還能放任自己多久。

清晨的陽光穿透雕刻室的防塵簾，這是她連續第四天清晨六點出現在工位。

運氣不錯的是，她昨夜夢見蝴蝶撞碎在擋風玻璃上，翅翼裂開的紋路在晨光中化作一組組晦澀的數字。

法國進口油泥溫度剛好，甯泉将其從恒溫箱裡拿出來捏成溫順的琥珀色。

“您确定要徒手修正風洞數據？”工程師第九次推着黑框眼鏡發問，“它隻是一個公園擺件，并非一輛真實的跑車。”

“但它是一隻蝴蝶，美麗而脆弱，我們要為遊客的安全考慮。”甯泉的聲音毫無波動。

直到修正曲面在3D掃描儀下呈現出黃金比例的風阻系數，黏在她睫毛上的銀藍色泥屑才随着笑意顫動。

甯泉開心的公布：“收拾東西，下班。”

按照計劃，今晚需要去風家老宅給東晚補習物理。

小姑娘卡在甯泉敲門的時間為她開了門。

那張能容下三個人的巨大書桌前，陸東晚正用甯泉送的磁懸浮地球儀砸核桃。

“給你準備的，哥哥說超級補腦哦！”東晚笑意盈盈的端過白瓷碗。

甯泉的手還未碰到碗，東晚便率先松了手。

當甯泉快速反應過來在碗掉在地上前成功撈回時，陸東晚輕輕握住了甯泉的手腕。

碗沒有碎，核桃卻灑了一地：“呃，你在進行重力實驗嗎？”甯泉不明所以。

“有些人不止在公司蛐蛐我爸，還蛐蛐你。”東晚平時古靈精怪，難得的露出幾分擔憂：“說新來的油泥雕刻師終日酗酒，醒來後連刻刀都拿不穩，不過經我測試，明明比機械臂還穩。”

“好可怕，他們的聲音都傳到你的耳朵裡。”绯聞女主甯泉倒是不太在意這些流言蜚語，但是不想讓親近的人跟着擔心：“但是我聽過很多比這難聽的多的話，所以大可不必在意。你哥哥說過，百煉成金，高壓成玉。”

“你也知道宋菲的手段了。”陸東晚擺出物理課本和草稿紙，活脫脫的百事通：“聽說你在菁汽曾經的朋友林曉，在辦公室被孤立，似乎已經提交了辭呈。”

甯泉從碗裡拿核桃的手一頓：“謝謝東晚告訴我這件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和我客氣啥。”陸東晚眼睛黑亮，“這次周考，你幫我壓中了一道答題哦！”

回家的路上，甯泉第一時間去撥打林曉的電話。

不知道那個可憐的姑娘現在在哪裡哭。

第三次電話響起的時候，是林曉母親接的：“曉曉都辭職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對不起，阿姨，我是甯泉……”甯泉試圖在對方挂斷電話前吸引到對方的注意力：“我想盡力彌補曉曉因為受到我的連累而造成的損失……”

嘟嘟的電話聲傳來，對方顯然已經挂斷了電話。

甯泉的手死死攥住車的方向盤，她能彌補什麼呢？給林曉找份工作，或者按照辭退的标準給她補發數月工資？她需要的是這些嗎？并不。

林曉父母疼愛，學曆研究生。并非是沒有這些錢就活不下去。

這也是甯泉最害怕的事情——毫無幫助，林曉會吃一塹長一智，徹底遠離甯泉的是是非非，二人從此形同陌路。甯泉失去了那個給她送巧克力的朋友。

可這并非甯泉或是林曉的錯誤。

甯泉一轉方向盤，将車停在路邊，給林曉發送微信：【天高海闊，未來可期，可能我們不會再聯系，但依然希望你心想事成，萬事順遂！】

結果發現林曉删掉了的微信，不願接她電話就是她最好的回應。

甯泉重新發動小黑8，漫無目的的在城市中穿梭，心如亂麻。鬼使神差的想起曾經和風嘉玥一起爬過的山，便導航驅車前往。

到達已是午夜之時，幸而夜爬的并非是她一個人。與此同時，來自旅行社的大巴車上的十餘名旅客陸續征服山路，每個人懷着不同的期待。

有提前度周末的一家三口，有談戀愛的小情侶，還有地理學院團建的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