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雨梅是有些生氣的,自家的兒子她知道,這事多半與這小哥兒有關系,更别說人還丢在了她家,但看着他的樣子,也抿了嘴沒說什麼。
粥熬出來時,餘禮給那小哥兒面前放了一碗,然後就坐在邊上看着娘給哥哥喂。
兩人沒多說話,屋子裡安靜得很。那小哥兒一直沒動靜,隻愣愣看着粥看了很久,突然就開始哭,壓抑着的哭聲吸引了趙雨梅和餘禮的注意力,都朝他看去。
他慢慢起了身,掠過了粥,向他們走來。他的腿腳都是麻的,踉跄了幾步,就跪在了趙雨梅面前,他像是兩個膝蓋都承不住瘦弱的身子,又向前倒去,兩隻手也撐在地上,頭低垂着,邊哭邊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對……對不起……都……都是……都是我害的。”
趙雨梅吓一大跳,把手裡的碗勺給了餘禮,起身想去拉他。她道:“你這孩子先起來,有什麼事好好說。”
他依舊跪在地上,他身上穿着白衣,現已髒兮兮的,他胡亂擦着眼淚,盡量穩着聲音說:“我叫付清,是鎮上付家的嫡子。”
原來,今日餘風就是接了付家的單子,本是去給付家送餐的。
可今日付家要的,本就不是這酒樓的餐食。
付清的娘本隻是鎮上的普通人家。他爹付謙是富戶付家的私生子。一日,他娘偶然間救了他爹,兩人漸生情愫,在他爹微末時,他娘也一直陪在身邊,兩人因此成親。
剛成親時,也是好一陣濃情蜜意的。
不過兩年,付謙的兄弟沒了,付家的主母也沒了,他竟被生父接回了付家,以後要接手偌大的家業。
從此真心易變,付謙總覺得是他娘攜恩圖報,看人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是為着在付家長輩面前做做上進的樣子,才未馬上納妾。
後來,他娘本隻是着了風寒,付謙不許大夫來看,不許任何人去給她抓藥,他娘竟被活活拖死了。那年,付清才四歲。
不過三日,付謙就抱了對雙生子過來,都已快三歲了,算算時日,竟是剛被付家接回去不久,就同人苟且了。
付謙自己本就是私生子,對那對外頭生的孩子寵溺得很,還在妻孝中,也一頂小轎先将外頭的人偷偷接進了府。
從此,付清的生活就是水深火熱了,慢慢的,将府中白嫩可心的小少爺,磨成了謹小慎微的性子。
付謙妻孝一過,那雙生子的娘正式成了付清的後母,那後母視付清為眼中釘肉中刺,常年地克扣他。但付謙還算有點點良心,雖不在意付清,也還是偶爾問上一句,讓他有驚無險地長大了。
付清幼時是定了親的,未婚夫婿是私塾裡學問最好的讀書郎,風度翩翩,待人有禮,都說他考中秀才是指日可待的。
于是,付清自懂事便日日盼着,盼着他高中,盼着他們成親,盼着自己出這豺狼窩。
沒盼到親事,盼到了算計。
今日,他被婢女哄騙到了側門,這婢女也算是相處了幾年的,他便沒有多心。誰成想迎面碰上了來送餐正納悶的餘風。
餘風以前也是來付家送過餐的,都是在門口就交給了管家,今日門口的人卻和他說:“你從這側門進去,裡頭有人等你。”
他撓撓頭,沒多想,進了門,就這樣撞見了付清。
付清心道不好,連忙轉身想走,卻被後頭的婢女使勁一推,他就這樣撞在了餘風的身上,餘風沒防備,兩人摔倒在地。
付清還來不及起來,他的好妹妹就帶着他爹後娘和一大幫子烏泱泱的人氣勢洶洶過來,待他起來後就是一耳光。
“好你個付清,竟敢偷人,你把我付家的臉面往哪擱,你把林哥哥的臉面往哪擱,今日,必得将你沉了塘!”
這口中的林哥哥,便是付清的未婚夫婿,看着他那便宜妹妹的嚣張跋扈的嘴臉,付清不自覺發起了抖,又從那親密的稱呼中,覺出了今日這事為何而來。
這個隻小他一歲的妹妹,怕是看上了自己的未來哥夫,便在今日想出了這等惡毒的法子。
這今日種種,怕是沖着他付清的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