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忘了問,你們黎家,不是沖着打劫的想法來的吧?”軒轅長清立着,往前走了兩步才回身,像是忽然想到,又随囗一問。
可她手中的劍似乎并不是那個随意的意思,劍尖輕輕晃動,昭然是不容忽視的警告。
“自然不是,我們是為了尋找尊者……”黎明說到一半,特地停了片刻。
果不其然,那銀瞳閃了一刻,像是浮起了什麼天方夜譚的幻想。
“的遺迹學習。”黎明大喘氣似的,把剩下的半句說完。
軒轅長清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最後竟什麼也沒說。
她帶着些刻意的堅定,身上的兜帽就那麼挂在肩後,叫風微微吹動,仿佛下一刻就有人會從拐角出現,直呼她的名字,或是那位客氣的稱她軒轅姑娘。
“長清?”
軒轅長清驟然擡頭,銀瞳在陽光下反射出無比銳利的光芒。
“我天呐呐呐……”黎光也跟她擡頭,吓了好一跳。
“哥,我現在真懷疑自己在做夢,那兒有個人?對嗎?是有個人吧?”
黎明瞳孔也微微震顫,但很快平靜下來。
檐下一串銅鈴作響,造型别緻的屋頂上頭雕着一條金龍,盤踞的龍身中央,此時冒出來一張詫異卻不掩欣喜的臉。
“長清!”這張臉的主人确定了下頭的人是自己熟悉的,掂着裙角,一個轉身就跳了下來。
“你終于回來了!”這是個皮膚黝黑,穿着一身荔枝紅大擺寬衣的年輕姑娘。
她極為熱情的沖下來抱緊了軒轅長清,帶來一股熱切的風,呼哨間将她吹回多年前的夏天——
那是一個有史以來最熱的夏,地皮幹裂,風沙彌漫,刮走了土地上最後一絲水汽,遍地草木枯竭。
那時軒轅長清代長輕一脈前往九天殿,為的是求助尊者施以援手。
長輕門所處之地本就是炎熱之地,自然比别的地方更難以為繼。
跋山涉水而來的軒轅長清年輕氣盛,并不認為這個和自己一般年紀的所謂“尊者”就能夠解決衆人無措之事,天災既降,豈是人力可為?
年輕女子立在九天殿正門,彼時一頭青絲還未盤起,打着直直的發辮,垂在膝窩,襯着一身洗的發白,曬得發糟的袍子,頗不體面。
來來往往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個個提着重禮,親力親為的送進偏門小角。
那偏門上頭挂成片的一排排紅色号牌,上頭的名号個個叫人如雷貫耳。
軒轅長清立着,腦子裡隻有兩個想法,她能見到他嗎?他能解決這一切嗎?
九天殿正門忽然大開,人群驟然沸騰。
汗水從白衣長發的女子額頭流到下巴,啪嗒一聲,落在了鋪的平整的青石上頭,拍開的印子像是一團刺。
“軒轅姑娘,大旱事急,煩請帶路。”
聲如碎冰相擊,語調平緩。
軒轅長清擡頭隻看到面前一人正從大門緩步出來,這樣炎熱的天氣裡,這人竟穿着層疊的軟綢,色澤并不很明豔,卻透着清亮,像是鵝黃與嫩綠糅雜出來的顔色。
“你是……”盡管這樣的排場也無非不過那位尊者,但軒轅長清還是不太敢相信,以至于她輕微出口發出了堪稱大膽的疑問。
“蘭淨秋。”
是了,那位人人尊稱的尊者,本姓本名正是這三個字,時至今日,軒轅長清想起當日那三字入耳的時候,依然覺得心裡一顫。
抱着她的人撒開手,“長清!還好見到你了!我睡了一覺起來,發現大家都不見了,吓死我了,還以為做什麼噩夢了。”
軒轅長清從漫長的回憶裡抽神回來,看向面前的人時更覺得不敢置信。
這性情模樣分明就是慕容疏月,可慕容疏月不是早就死在了多年前那場決鬥之中嗎?
面前這個拉着她喋喋不休的是誰?
軒轅長清怔愣之間,慕容疏月轉而又看到了一旁的兩兄弟,她擡手一指,“這二位是?”
黎光剛剛叫她吓了好一跳,這會兒緩過來,才發現對方原來看得見他們兩個,他還以為這是什麼獨門秘術,專門針對軒轅長清的呢!
“我叫黎光,這是我哥,黎明,你是軒轅姐姐的熟人,想必也是前輩了?”黎光想的倒是很好,既然能夠先他們一步進到這不知為何出現的九天殿裡邊兒,想必應該是能耐出衆的前輩,剛才犯過的錯,這會兒不能再犯第二次。
他嘴巴甜的很,手裡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支繡花絹帶,兩手一捧送到人面前,笑的乖巧,“既然是前輩,那一點見面禮,這裡情況驚險,望您照拂照拂?”
慕容疏月倒是毫不客氣把東西接了過去,翻來覆去瞧了瞧,竟意外的真的挺合心意,“你倒是眼光不錯,這東西襯我的裙子。又是長清帶來的人,那我便破例把你的号牌往前挪上一挪,不過眼下是見不着我師父了,他今日不知去了哪裡。”
黎光面色詫異,他勉強壓了下來仍舊捧着一張笑臉,卻忍不住回頭去看身後的黎明。
黎明微微上前一步将他拉回去,“多謝您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