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您不記得了?”黎光倒比别人都激動一些,仿佛這當事的人是他一樣。
軒轅長清指尖一頓,那杯清茶就那麼落了下來。
她早有所猜測,尊者從來不是隐藏的性子,自從出現至今,閉口不提當日之事,果然有緣由。
隻是她也不曾想過,是這麼個緣由。
方才黎光聽過的那些傳言,軒轅長清在外頭也未必沒聽過,因此心裡沒少質疑甘慕青,可眼下再看尊者對甘慕青的态度分明一如從前。
看着疏離,實則卻從不曾懷疑。
反而是這個時刻被提起的黃衣道人,她既沒聽過,也沒見過,更不知中間有什麼交際。
“既如此,不妨去尋此人一探究竟。”她将茶盞一放,征求的目光掃過每個人。
“啊……不是……”黎光怎麼也沒想到是她先出口敲定主意。
黎明反倒像是在意料之中,他溫和的笑了片刻,提問,“那該往何處去尋此人?”
“九天殿已經坍塌半年有餘,人去樓空,這人若有什麼目的,最可能回了老巢。”
軒轅長清銀瞳閃爍,大約是情緒略有起伏,她自己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将眼簾垂了下去。
“你說呢?”她擡手敲了敲桌子,是甘慕青那邊兒。
“嗯,我去。”甘慕青這回出奇的順從。
蘭淨秋餘光向他那裡飄了片刻,又收回去。
“時日太久,路途又遠,若是撲空了,太不至于。”他沒去看自己兩個舊人,反對着黎明說話,“二位小兄弟想必家中還有要事吧?”
黎光這會兒想搖他哥袖子!
去去去!
這大好的機會幹嘛不去!
又有尊者,又有前輩,又有變态,又有趣事,還能遠行!
總比把他關回黎家那個全是古闆老頭的地方強多了。
黎明這會兒倒是頗有靈犀,把自己被揪緊的袖子從弟弟手中解救出來,而後仍舊是一副溫和的笑。
“尊者多慮了,仙道閉塞,我們二人出行是為尋得您的蹤迹,複辟靈氣,自然要追随您。”
“就是就是!”黎光激動的差點拍桌子,這下他們四個都同意了,尊者不能再說什麼了吧?
“路途遙遠,損耗頗大,軒轅姑娘自長輕而來已然不易……”
“尊駕究竟想說什麼,直說便是。”甘慕青趁他停頓,忽而開口。
“錢财不足。”蘭淨秋果然直說。
甘慕青聽了這話,倒是點點頭,他似乎很奇怪,總是用那雙黑泥瞳直勾勾的盯着任何人瞧,唯獨蘭淨秋,直視也不敢。
“确實不夠用啊,我身無分文,尊駕你連人身也沒有,這兩個二傻子兜裡的錢就夠開一間房的,軒轅長清……嗤~你們長輕門倒是一直窮的很均衡。”
他把人人說了一遍兒,手一攤,“誰來出個主意吧?”
啪——
桌上憑空拍下來一沓票子,數目相當可觀。
黎光腦袋平移,看向他哥這尊真金神。
“不是說沒錢了?”軒轅長清兩眼一閉,似乎壓抑了一下,但實則壓下了很多想法。
諸如賣藝,賣發辮,賣兜帽,賣劍等,以及以後有人藏私不語就削了他的果斷意見。
“窮家富路,臨行前還是多帶了些,黎光手裡那些是逗孩子的零花錢。”他笑的很不經意,有種金錢堆疊起來的特别。
“方便問問具體路多富嗎?”甘慕青難得好奇。
黎明指了指那疊票子,“還有三乾坤袋。”
“元天居往西南去,若是飛車,不過一日半。”蘭淨秋仍是那副神情,不緊不慢道,“明日啟程。”
黎光:……
看來還是挺想去的,真不愧是尊者,真是沉得住氣。
“不是,不對,哥,你還有錢幹嘛就定一間啊?”
黎光這會兒才想起來他前頭問他哥的事兒。
“此地夜裡兇險,多占多買,外頭就要多流落些人。何況,一間也算寬敞,彼此有個照應。”
還有些沒說的。
若要分開來買,這泥塑花枝沒法獨住,又不能把軒轅長清單分出去,他們兩個哪裡應付得了這兩位。
索性一間屋子夠大,尊者還剩的這三息,也能同守。
黎光還是有些猶豫,畢竟軒轅長清到底是前輩,與他們共處一室,休息時不知對方是否不便。
軒轅長清一路風餐露宿而來,看的出他那點兒擔心。
“那就輪守,我來最後守一回。”
……
燭火搖曳,輪到了黎明黎光。
“哥,你說咱們這趟可真是沒白來,我小時候在功法書上都沒見着的人,眼下親眼看到了。”他擺弄他哥那枚寶貝銅錢,翻來覆去,揉捏敲弄。
把人煩的不行,偏黎明忍着他。
“哎,哥,你說,這甘慕青是不是就是那個傳聞裡頭的“門人”啊?這一提尊者那會兒出事的時候,他就變臉!”
黎光瞎琢磨,“他還老是那副樣子,幽怨得很,而且你看到沒,他都不敢看尊者!不會是心虛吧?”
“應當是尊敬。”黎明打斷他,以免他再說出些什麼甘慕青殺了蘭淨秋的話來,還沒等到天明,又要從刀下救他。
“尊敬?”黎光仿佛打開了新大陸,“哥你怎麼知道?”
“好比小時候見到金夫子,你也不敢看,不是麼?”
“那能一樣?我那是害怕,他也是個人物,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愛罵人的變态,他還能怕尊者?我看尊者才是會被吓到的那個吧?他那麼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