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慕青反而問他，“怎麼他怕的要死，你卻不怕我死了？”

黎明看了看他，莞爾一笑，“閣下既然胸有成竹，想必早有預備。”

甘慕青一甩袖子，“并沒有。”

他大跨着步，往那内堂裡去了，仿佛前頭有什麼征伐之場似的。

蘭淨秋微向前跟了半步，又停住，“軒轅姑娘，寄魂術。”

軒轅長清微微點頭。

甘慕青邁步進去時，老道士還在閉眼打坐，等他走近，才忽而開口：“你做好決定了麼？”

甘慕青看了一眼滿地的人，又看向他：“這就是你的成仙之法？”

老道士并沒睜眼，卻偏頭對着他：“怎麼？怕了麼？要想長命，要想踏上這修仙道的最頂端，區區一些犧牲，算不得什麼吧？”

甘慕青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是麼？不知道你哪兒來的信心，能從這種邪門把戲裡頭獲得成仙的法子？”

老道士變臉的速度極快，這會兒憤怒上臉：“你不信我？不信我為何要來？”

甘慕青冷冷的看着他，手中已經暗暗醞釀殺招。

“你想殺了我？哈哈哈……自不量力！”

老道暴起，瞬間移至他面前，一股黑氣凝在甘慕青的脖頸，帶出深深淺淺的掐痕來：“本想留下你的，這幅樣子，怎麼瞧都該是我的傳人，怎麼偏偏學了個迂腐腦袋，隻好叫老夫再享用享用了——”

他眼珠亂轉，又突然一頓：“不過放心，我會給你這裡留點生氣兒，這副身體也叫人膩煩，要是來日登仙，面目太不體面倒也不好，便也給你個機會，就把你這副拿來用用好了！”

甘慕青好整以暇都看着他，“那你試試看。”

老道士一時間被他這毫不在意的語氣鎮住，猶疑的看着他，“你……”

話未出口，忽然噗嗤一聲，一把短刃就插進了他的胸膛。

甘慕情脖間的手一松，他立刻将這老道士一整條手臂拉住，一把扭成條軟趴趴的麻花。

回頭，四個人立着，竟看不出方才是誰動的手。

“哈哈哈~果然呐，我還是最讨厭年輕人，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難道事到如今還以為自己是什麼修仙界的救星嗎？”

那老道士耷拉着一條手臂，搖頭擺腦，姿态瘋狂，胸口的那把短刃不斷的震動，卻沒滲出幾滴血來。

不知是什麼東西在他體内的沖撞，似乎要沖破這層已經腐朽動搖的軀殼到外頭去。

“不是，老頭兒，你都快成個到處漏風的沙包了，還有心在這兒說别人？”黎光手一叉，往前走。

甘慕青卻在背後給他擺了擺手，黎明立刻拉住他。

“嗬——哈哈哈，無知小兒！無知小兒！”那老道士此時臉已經憋的青紫，卻仍然一副無知無畏的樣子。

“我既成仙，緣何不可？人之靈秀，我之仙丹！”

“要不是那蘭淨秋魂飛魄散的也太快！我哪裡還用的着這些雜藥？”

他口中流涎，“那才是真正的！真正的……仙丹呐……”

甘慕青一隻拳頭緊握，顫抖不止，怒火燒到他咽喉，要從口中噴出來，然而他的臉上依然平靜，隻是巨大的黑色瞳孔如同兩片照妖鏡，映射着對面那道士幾乎非人的模樣。

“你也想成仙麼……還是我送你去死來的快一些。 ”

甘慕青驟然擺手，自他掌心旋起一柄長刀，閃瞬間已經是三刀出手，然而那老道士身形鬼魅，三刀隻中一刀！

且他此時已經開始閉眼，口中念念有詞，颠三倒四，不知是什麼咒語。

甘慕青終于再次動手，忽而被人掐住。

低頭去看，那隻手被人掐住手腕，那落在他手腕上的手，正是屬于蘭淨秋。

蘭淨秋凝眉，他剛剛試圖掐斷那根黑色的絲線，卻并沒成功，甘慕青這隻手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流失生機，逐漸變得蒼白起來。

“換宿。”

他話音剛落，甘慕青立刻甩開了他的手，速度之快以至于兩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做什麼？”蘭淨秋被他甩開到并沒覺得有什麼冒犯或是憤怒，更多的是詫異。

“我……用不着換。”

方才那兩字雖然簡短，卻實在是一種複雜的術法，隻消片刻，就能叫兩人之間的魂體互換。

蘭淨秋是怕他被這法術侵蝕，想要以身相替，替他解決這根絲線——

可，他又不是蘭淨秋正經弟子，也不是真到了什麼危急的生死關頭。

是不值當的。

蘭淨秋難得定定的看着他，那是一種不贊同。

甘慕青這會兒竟差點忘了前頭立着的那老道士。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從那對視的視線中抽離出來，撥起一邊袖子，那半隻手臂就掉了下來。

老道士難以置信，“你！”

他又加力抽取，“不可能，不可能！！！！”

然而甘慕青身上卻實在沒了被抽取的痕迹。

那意味着這人早有準備，在進這門之前就已經早早的将連上絲線的這半條手臂給截了下來。

整個道堂忽然開始震動起來，無數的黑色絲線從四面八方穿透開來，大股大股的擰在一起，沖着幾人過去。

“本不想做到這個地步的，既然如此，索性一個也别剩，全都留下吧。”

到了這會兒功夫，那老道士的語氣反而平和下來。

他最後掃視了一眼在和黑色絲線纏鬥的幾人，又望向了遠方，而後一步一步的踏着地上的那些枯白的屍身，走到了登仙台的最高處。

那些黑色絲線的另一頭連接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