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香氣的表層是繁華、柔美和乃至有些糜爛的情欲，但是往深層去感受，卻滿是黑暗、血腥和扭曲。那是寫在人類心靈最深處的自毀本能的顫音，作為天上的太陽，李世民的光照透了那種‘味道’的本質。

那精确的解讀讓李世民清醒了過來，他這才發覺音樂已經停了。看着馮紫娥期待誇贊的眼神，李世民不由得轉過臉去，說，“彈得很好，你也累了吧，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這還有很多事沒做。”

這個回答讓馮紫娥非常詫異，她自覺不應該是這個結果。

李世民被自己心裡的聲音強行拉了回來，他開始避免和馮紫娥眼神接觸，他背對着馮紫娥站起來，假裝整理着衣襟，然後對外面的太監說，“送馮才人回去吧，她琵琶彈得好，賞新貢的螺黛和胭脂，明天一早就送到她宮裡。”

太監們應聲回答，然後彎着腰走到馮紫娥面前，低頭說道，“馮才人，您請回吧。”

“你不留我？”

馮紫娥沒有理會那幾個太監，她甚至不用敬語，而是直接逼問李世民。

李世民對她居然出言不遜沒有什麼驚訝，似乎他知道這個女孩本質就是這樣的。他的語氣沒有剛才那麼寬和了，他說，“不留了，朕已經說了，你該走就走。”

幾個太監看出了李世民的心思，他們不再對馮紫娥過多恭敬，而是直接上來拉馮紫娥的手臂，說，“馮才人，您也聽見了，皇上讓您走，您就别賴着了。”

馮紫娥盯着李世民，像是在給他最後的時間考慮一樣。不過，李世民完全沒有在意，他甚至直接走遠。

這時，太監們一再的拉扯終于惹怒了她。

“滾！”

馮紫娥擡手打了為首的太監一個耳光，她的力量遠大于她那嬌小身體的極限，一下子就将那個太監打翻在地。

更恐怖的是，那個太監卻再也坐不起來了。在衆目睽睽下，他的臉從被馮紫娥接觸到的地方開始化為灰燼。

那個年代的人不知道何為反物質，更不知道何為物質的坍塌和泯滅，他們隻知道馮紫娥會妖法。

在幾個太監的尖叫中，李世民發覺不對勁回過頭來，然後他看到馮紫娥像是彈彈珠一樣手指向前彈飛了幾個憑空出現的黑色球體，那幾個球體碰到那幾個太監的一瞬間，他們的身體和衣衫就開始化作煙塵消散。

然後，李世民看到馮紫娥回過頭來時露出了一副邪氣又猖狂的笑臉，她說，“皇上，你别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你覺得我一路到宮裡來這麼容易嗎？”

李世民知道，那不是人類的笑容，更不是人類的氣息。

李世民當即想起來那個關于怪獸已經進化成人形的奏折，他大為震驚，沒想到剛剛看到的奏折這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救駕！！！”李世民當即大喊道。他曾在戰場上大殺四方，但那隻是針對同為人類的敵軍，怪獸是什麼樣的東西他心裡很清楚，普通人絕對不可以直接與其對抗。

此時，白牧君正從革精處所在的地方走入宮殿。他是今晚革精處值班的人，他收到了太監送來的急報，太監說皇上需要革精處的人盡快來讨論，于是他就直接來了。

白牧君的官職相當于五品，他穿着青衣纁裳，白色的長發整齊的紮好在官帽下，乍一看與普通人類官員沒有區别。隻不過這時他的修為還沒到，若無必要時，他的白色尾巴和耳朵會露出來。

走到李世民寝殿外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救駕！’，而且那還是李世民本人喊的。

白牧君直接跳過牆壁沖進殿内，然後他看到一個很詭異的場景：

周圍滿地都是太監和内衛的衣服，卻沒有屍身。馮紫娥一手将李世民按在榻上，一手抓着李世民的手逼着他拽她本就很低的衣領。

馮紫娥一臉的癫狂，她吼道，“不是說好了喜歡我嗎？！我都送到你懷裡了你還這麼能忍，誰信你喜歡我啊！我要你拿出你作為天可汗的雄風來！來蹂躏我啊！來金屋藏嬌啊！！來給我一個當禍國殃民妖妃的機會啊！！！你倒是别躲，你哪來的這些男德？！你動手啊！！！”

李世民臉都青了，他一邊在力氣上掙紮不過，一邊喊道，“你有毛病啊！一個小女孩怎麼臉都不要！滾開啊！！！”

白牧君腦瓜子都停止運行了，他思考了好一會這到底是不是某種後宮的男女遊戲，他真的要管這個事嗎？

終于，直到李世民對着白牧君幾乎破音的喊道，“愣着幹什麼！救駕啊！！！”，白牧君才反應過來這真的是發生事故了。

這時候，馮紫娥和李世民的撕扯已經逐漸發展成了兩個女人互相扯頭花的地步。馮紫娥一個勁的要撲上去，李世民一個勁的推開她，兩個人都披頭散發的。

白牧君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女孩子偶然扭頭時露出的黑白反轉的眼睛、如紙糊般開裂的面部皮膚和神情中散發的邪氣。白牧君這才反應過來，那女孩子是個怪獸，且極有可能是急報中說的那種能化作人形的新型妖魔。

白牧君大為震驚，他從來都能在幾裡之外就感覺到怪獸的存在，但是這個女孩子就在他眼前，他居然絲毫感知不到她的妖氣。

這證明，這個怪獸的修為極高，是白牧君不可匹敵的。

但是白牧君來不及思考能否打赢對方了，現在這個狀态雖然離譜，但李世民實際上已經成了那個妖怪的人質，白牧君迅速思考後，決定拖延時間使用幻術讓那個妖怪分心。

還來不及白牧君說什麼，馮紫娥像是看破了他的計劃一樣，她一邊把李世民按頭按在榻上，一邊對白牧君，“我知道你們這些狐狸就喜歡用幻術，我不會給你施法的時間的！”

然後，整個空間忽然從她腳下開裂，不是哪個家具或者地闆開裂，而是整個世界都開裂了。在裂縫的縫隙下，是一片黑色的深淵。

李世民和馮紫娥兩個人都開始下墜，馮紫娥摟着李世民的脖子，用充滿了扭曲愛意的眼神看着他，說“走吧，離開這個無聊的地方，我來帶你看看真正的桃源鄉。”

白牧君一眼就看出那是某種幻境而非真實，但是那幻覺的規模過于龐大，他無法靠近也無法破解，他隻能看着那兩人漸漸離開自己的視線。